杜若這一覺很不安穩,半睡半醒間似乎有一雙手在反覆輕輕撫摸她緊皺的眉,酸脹的額心,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舒服許多。
那如春風般的按撫,令她想起了爸爸。
小的時候,每當她感冒發燒,爸爸也夜不能寐。
他體貼地陪在床前,給她量體溫,講睡前故事,輕緩地為她按摩頭上的穴道。
多麼久遠的記憶啊。
國外那幾年,她身體不好,時常感冒,在被迫學會長大的日子裡,她越發清晰的明白,爸爸已經離開,無論她如何眷戀不舍,無論她掉多少眼淚,他再也不能回來了。
這個事實讓她心如刀割。
她困難地睜開眼睛,淚眼迷濛,哭著醒來。
病床前坐了個人,耐心地為她擦拭眼淚,擁她入懷。
言唯森柔聲哄她:“若若,做噩夢了?沒事,都過去了,我在這兒,別怕。”
熟悉的懷抱,安全的氣息,杜若在他懷裡哭得不能自已。
“對不起……把你衣服弄髒了……”好久好久,她才平復下來,不好意思地瞧著被自己眼淚鼻涕抹得到處都是的雪白襯衫。
言唯森低頭看著自己被濕意浸濕的穴口,忍俊不禁,“你啊,真是長不大的小朋友。”
“唯森哥哥……我怎麼在醫院?”杜若吸了吸鼻子,環顧四周,單人病房裡的擺設和手背上正輸液的針孔漸漸將她拉回現實。
提起這個,言唯森的好脾氣便蕩然無存。
他瞧了眼虛弱的杜若,俯身搖起病床,惱火又無奈地嘆了口氣:“還不得怪那始作俑者,自己當醫生的,居然連最簡單的哮喘病不能劇烈運動都能忘,只顧自己爽,也不考慮你的實際情況。”
某些不可言說的回憶一下子湧進腦袋,杜若臉一下子燒得紅透,“……你別說這個嘛。”
“你啊,我的傻妹妹。”言唯森臉色溫和地捏捏她的鼻子,深邃英挺的五官上蓄滿寵溺,心裡卻頗為不是滋味,“不是說恨他背叛你么?這會兒怎麼又傻乎乎地投懷送抱?”
“我……”
是啊,是恨他。
可是也難以自控地愛他,想要靠近他。
兩種極端的感情混雜在一起,抗爭糾纏,矛盾極了。
杜若心想自己真是沒用,耷拉著腦袋,沮喪地垂下眼眸。
“行了行了,感情就是這樣不由分說,哥希望你隨心所欲,開心就好。”言唯森不願見她自責,從果籃里挑了個最紅最漂亮的蘋果洗了來削,緩緩說道:“話說,那傢伙被我揍了一頓,二十分鐘前還在這兒守著,現在不知道躲哪哭去了。”
“啊……”杜若詫異地張嘴,“你真揍他了?”
唯森哥哥可是學過十幾年柔道的呀!
“怎麼,你捨不得,心疼了?”言唯森挑眉,低沉的聲音里蘊藏著幾分不滿。
“沒沒沒……”她閉嘴了,她不敢捨不得。
言唯森比她大五歲,這些年來,他一直把她當親妹妹一樣,在她心裡,他是除了爸爸和姑姑以外,最最重要的長輩。
對於他的話,她很信服,幾乎言聽計從。
圓滾滾的蘋果在言唯森修長的手指中慢慢旋轉著,鮮陽光亮的外殼褪去,清爽的氣味沁人心脾。
杜若看得垂涎欲滴,注意力漸漸被轉移,摸著肚子,這才意識到已經飢腸轆轆。
“諾,這不好好的來了。”身後傳來推門聲,言唯森沒有回頭,將蘋果切成一小瓣一小瓣,用牙籤叉著喂她吃。
杜若張開嘴咬住一塊,慢慢咀嚼,清甜的味道給她帶來好心情,她眉眼彎彎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兩束熱辣的目光從門口投來落在她臉上,她才意識到不對勁,如坐針氈地抬頭,看向走進來的男人,傻眼了。
向來講究的顧康,這會兒臉上掛著彩,右眼角淤青,嘴角烏紫。
他面無表情地將手中的保溫杯放在病床的另一邊,一言不發地坐了下來。
詭異的沉默蔓延在三人之間。
言唯森工作室有人打電話來,他揉了揉杜若發頂,在她額心親了一口,叮囑她,“店裡有事,我回去一趟,有什麼需要就Call我,隨叫隨到。”
“嗯,你去吧。”杜若乖巧地點了點頭,“我能照顧我自己。”
兩人濃情蜜意、你儂我儂,顧康活生生被當成隱形人,沒有人搭理他。
臉上沒有處理的傷口像是撒了鹽,他心中苦澀,“鬱悶”兩個字幾乎寫滿了他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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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康鬱悶:我算什麼???
杜若無辜:前男友啊。
顧康咬牙切齒:我需要哄。
杜若:你不乖,不給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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