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想到,半獸人的暴動會在這樣的清晨。
幾乎整個國科院分局的工作人員都震驚了。
因為昨晚才進行過生化實驗,分析認為半獸人今天應該不具備太強的攻擊能力,所以大家都放鬆了一些。
許顧怎麼還能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到小區樓下的時候,他身體里的力氣在飛速耗竭。
許顧很清楚。
他已經是強弩之末,已經虛弱得不能再支撐他回到人形了。許顧強行收了翼展,快步走到蘇泠的車邊。
車裡的周芳同時也看到了他。
少年的上半身狼狽不堪,白色的衣服破了好幾處,清瘦卻有力量感的身軀上劃了許多淺傷,殷紅的血點點暈開,他的雙手還戴著折斷的手銬,尖耳耷拉著,臉色蒼白。
周芳一驚,立即摸到腰間的配槍,降下一兩公分的車窗:“你怎麼出來了?”
許顧問她:“蘇泠呢?”
“她說要上去洗漱——”
周芳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她趕忙看一眼時間,蘇泠已經上去快一個小時了。
周芳立刻翻身下了車,迅速邁開腿往樓上跑。許顧緊跟在後面,他踏上台階的時候,一股熟悉的奇異香味霸道地侵入過來,讓他的呼吸越發沉重。
血尾黛。
獵人培育出來用來布下陷阱的花。
許顧的臉色沉了下來。
“周警官,氣味有毒。”身後的少年出聲提醒。
周芳覺得疑惑。
她其實並沒有聞到什麼味道,空氣里好像只有一絲絲淡淡的花香味。
不過她還是捂住了口鼻,飛速趕到302室的時候,已經只有敞開的大門,和空無一人的房間。
冷風毫不留情的從落地窗外灌了進來,吹動著窗帘肆意飛舞,屋裡一派冷清,茶几上擺放的熱茶甚至還有餘溫。
周芳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一切都指向許顧曾說過的那個獵人。
她守在樓下,中間大概小憩了半個小時左右,他就是在這段時間把人帶走的嗎?
兩秒后,許顧也站在了門口。
這一室熟悉的氣息,很難忽視。少年的雙眸泛著幽冷的光,他尖銳的牙不自覺咬緊。
柯朗無視了他的警告,帶走了蘇泠。
他會帶去哪裡?
許顧深吸一口氣,強壓住身體的疼痛,半獸人體內的狂躁力量在他的血管里衝撞,周遭忽然變得安靜起來。
撲通,撲通。
耳邊只有心臟跳動的聲音。
身上細細密密的傷口在以極為緩慢的速度癒合,他癒合能力變差了。許顧強撐著,他深吸一口氣,開口:“離蘭町湖三公里左右,去郊外的藍頂別墅里找人。”
他怎麼知道在那裡?
周芳沒來得及問,只見許顧疾步邁向陽台,展開雙翼往那方向飛去。
周芳:“……”
長了雙翅膀就是方便。
蘇泠醒來的時候,發現她正被綁好了雙手雙腳,躺在大廳的沙發上。
頭還有些昏沉。
她坐起來,向四周看過去——
這是一幢小別墅,客廳里裝飾得很溫馨,正對著沙發的牆壁上掛著精緻裱好的油畫,一家三口笑得很幸福。
撲稜稜。
獵鷹落在了畫框的一角。
“那是我妻子和女兒。”
柯朗說著,語氣里滿是溫柔的笑意:“我女兒很可愛吧?她還不到六歲。”
他說:“其實我和我的妻子,在生下女兒之後就不再做獵人了。”
誰想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呢?哪怕是黑市裡開著天價的懸賞令要半獸人的心臟和血液,柯朗和他的妻子也不再涉足。
他們可以做正當的職業,女兒也快上小學了,一切都很美好。
然而,在柯佳佳快六歲生日的時候,她差點被車撞死,活不長久了。
半獸人的血有強大的癒合能力,尤其是剛放出來的新鮮的血液,過了幾天就逐漸失去效力,只要使用得當,甚至能讓斷骨癒合,重病痊癒。
從古至今,多少獵人為之瘋狂。
“所以你們找上了許顧一家。”蘇泠接過話。
她冷笑:“他們又做錯了什麼?”
“他們是半獸人本來就是錯!”
柯朗厲聲回答,丟棄了偽善面具的他,神情里流露的是近乎瘋狂的憤怒:“如果……如果那天不是他們阻攔,我的女兒和妻子也不會死!”
許家那個小女孩,他都已經成功獵殺了。
血也取到了。
就在那時,許氏夫婦趕了過來。
正面對上他們,柯朗並沒有多少勝算,但妻子以命相博,最終只剩下了重傷的他和許顧。
“那個小畜生拚死搶回了我們取血的瓶子。”柯朗自嘲地笑了笑,“他看著他的父母死在他面前,而我為了自保,也只能先倉惶離開。”
畢竟,他還有一個女兒要照顧。
“可是沒過多久,我的女兒也去世了。”柯朗望著那幅油畫,他輕輕地撫摸著女兒的畫像,語氣溫柔,“蘇小姐,你嘗過這種滋味嗎?”
“痛失摯愛的滋味。”
“日夜被仇恨折磨的滋味。”
柯朗笑起來:“如果許顧活得太幸福,對我而言,就是世間最惡毒的詛咒。”
“我們必須都要墮入地獄,這才公平,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