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個儒雅的笑來,“有什麼事可以先跟我說。”
“沒,只是一點小事。”
侯正黑眼珠轉著,不知道肚子里的話該不該跟張秘書講,他已經吃了自己這張嘴太多虧了。
張秘書淡笑不語,笑得侯正心裡發毛,嘴角扯著笑勉強撐了會兒,瞄了眼緊閉的深檀色實木門,還是忍不住湊上前壓低了嗓音,用幾乎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開口。
“咱這一把手跟我辦公室的季寧,小季同志啥關係啊。”
“怎麼了?”張秘書細框眼鏡后的眼睛閃了閃。
侯正低下了頭,聲音壓得更低了。
“是不是親戚啊,我今早從一把手那收到了原本是小季要完成的報告,還有她的請假單,收到的時候差點沒把我嚇死,這不趕緊地就過來了嘛。”
他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整個人就像是蒸籠似的冒著熱氣,汗止不住地下來。
他是知道因為這份報告季寧連軸轉,加班熬夜的,本來這是兩個人的工作,一人負責下到學校收集材料,一人負責撰寫,但是收集材料那位找到他,說家裡孩子太小,忙不過來,讓他通融通融,把調查給被人做。
侯正自己也是有家室,孩子從小身體也不好,因此很能理解、體諒女同志,對已婚有孩的女同志的一些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這邊鬆了口,再想把這個活派給別人就拋不出去了,辦公室的一些老同志在單位待了差不多十多年了,個個都是人精,這個事情最後又只能落在季寧身上。
所以侯正這會兒怕呀。
“這我就不知道了,這種事情侯主任您還是少打聽地為妙,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書記為人和善,也不是什麼不講道理的人。”
“是是是,張處長說的是。”
張秘書帶侯正到一邊,他足足等了一個半小時,尹清瀾辦公室的門才打開,出來的黃主任也是面如土色,侯正心下里叫苦不迭,滿臉菜色。
看了眼張秘書的眼神示意,挪似地挪到了尹清瀾辦公室門口,輕叩兩聲,賠上笑臉。
“尹書記上午好,我侯正。”
尹清瀾抬起頭來,手往桌前的椅子上一指,聲音平穩。
“進。”
侯正規規矩矩地坐好,只見尹清瀾又低下頭去,一目十行,然後在審批表上瀟洒大氣地簽上自己的大名,文件夾里還有厚厚的一小迭。
陽光從拉高的扇葉射進來,照在尹清瀾面前的紙張上,侯正立刻站了起來,把扇葉拉了下來,又回到原位,手腳僵著,都不知道該怎麼放。
尹清瀾不出聲,侯正不敢讓氣氛就這樣冷著。
“最近真的是辛苦小季同志了,還給弄生病了,我這個當主任的實在過意不去。”
他看到尹清瀾的筆頓了頓,然後又接著說,“本來小季同志不用這麼忙的,她有個b角負責下學校收集材料,只是那個b角剛休完產假,家裡的小孩子小,老人又生病了,所以轉不開......”
尹清瀾放下了筆,因為握筆書寫習慣性地用力,中指處有稍稍凹陷,她不動聲色地平視侯正。
“所以這個理應由兩人負責完成的工作到頭來是她一個人全包攬了?”
她聲音里雖然沒有半點波瀾,但侯正卻聽得渾身緊繃,頭皮發麻。
他嚅囁著說道,“是,是的。”
“這種事情不是一次兩次了吧,你們教辦的風氣是該好好改改了,這個剛生完小孩,那個家裡轉不開,知道的你們是教辦,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這是養老辦呢,幹不了的話就別干,既然領了這份工資,就要把分內事干好。”
尹清瀾話里的每個字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劍,毫不留情地往侯正身上扎,侯正羞愧難擋。
低著頭不停地說”是”。
他從尹清瀾辦公室回去后,黑著臉開了個糾正工作作風的小會,每個人都拉出來罵了各狗血淋頭。
“以後不會再慣著你們的臭脾氣了,要是不能幹的,就自己去跟書記解釋。”
他把厚重的筆記本往桌上重重摔了一下,發出”砰”的一聲劇烈聲響,拿出當年入伍當軍人的氣勢,橫眉冷對著大家。
“都聽到了嗎?”
在座的人都被嚇得一激靈,小聲道,“聽到了。”
季寧年紀輕,鬥不過辦公室里的這些老油條,雖然看著辦公室那麼些人,但真正能辦的了事也就那麼幾個,季寧要是甩手不做,就真的沒人做得了了,侯正對她不錯,她也確實不好做些讓侯正為難的事情。
這些尹清瀾都能理解,也心疼她,也樂意幫她掃除些工作上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