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桐往他碗里的湯圓瞄,他遲鈍地眨眨眼,她只好拿勺子戳了一下那隻白白胖胖的湯圓,也在他耳邊悄悄道:“你吃吃看嘛。”
孟嶧尾巴都要豎起來搖搖了,親了她一口,興高采烈地用筷子扒開湯圓,黑色的芝麻餡湯圓皮薄個大,扒了一半都沒看見硬幣,眼裡的光瞬間黯淡下來。
席桐咳了一聲,“沒辦法,估計錯誤,你這隻挺重的,我以為在裡頭呢。”
雖然是老套的習俗,可他好像特別在意,她鼓勵他:“再吃幾個吧,一定能吃到。”
孟嶧一鼓作氣,再而衰,叄而竭,吃了叄個就放下筷子,“我不吃了。”
席桐咬著勺子含糊嘆道:“看來你沒這個……”
嘎吱一下,大板牙被硌到了。
她愣了一秒,瞅瞅周圍,見大家都在埋頭苦吃,拿起孟嶧的碗,把嘴裡的硬幣吐出來,叮的一聲,然後眼疾手快地把碗塞到他手裡。
“我就說你能吃到!”她清清嗓子,大聲宣布:“我們家孟先生吃到硬幣了!”
大家紛紛抬頭,笑著鼓起掌來:“孟總果然好運氣!這一年都順順利利的!”
席桐又站起來,牽著他的手笑眯眯地說:“我們家孟先生是世界上最最最有福氣的人,一輩子都會平平安安的,是不是呀?反正今年的業績你就不愁了,天上會掉錢在你嘴裡的!”
孟嶧望著她,反應慢了幾拍,忽然看大家都盯著自己,摸摸自己的臉,燙的,眼眶也有點發熱,很淡定地說:“不好意思,我喝多了。”
牛杏杏捂著嘴偷笑,葉碧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孟嶧坐不下去了,他渾身都熱,又說了聲抱歉,走出去幾步,又折回來,把碗里的硬幣攥手心裡,去洗手間醒酒了。
他在洗手間待著,好像只過了一會兒,又好像過了許多年,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處在電影的哪個片段,是在加拿大?還是在中國?
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在下雪嗎?
時空交錯,鏡子里出現一張滄桑的女人臉,他伸出手,那張臉露出一個微笑,然後像水汽一樣消散了。
水花撲在臉上,他清醒過來,卻想不起這張臉的樣子,只能從記憶中一塊一塊地拼湊。她的額角應該有一條疤痕,是被男人打的,她的鼻子很挺,被恩客說過洋氣,嘴唇總是翹著的,上面有一塊暗紫色的疤,那時她深夜回來,喝了一口他煮的餃子湯,喝得很急,下唇被燙破了,一直到他離開家的那天都沒好。
她從來不說疼,但他知道她肯定很疼,那一身的傷,她從來不讓兒子們看。他把最後一隻破破爛爛的餃子盛出來,她腫著腮幫慢慢地吃,看著碗底攢下來的五分硬幣,摸摸他的腦袋,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驚喜地笑。
雪夜的溫哥華很冷。
元宵節的銀城很暖。
孩子在外面喊著媽媽,嫩生生的小嗓門,像枝頭和新芽打招呼的小鳥。
五角硬幣靜靜躺在檯子上。
孟嶧閉上眼睛,對那張模糊的臉說:
“媽媽,我當爸爸了。”
謝謝你給我生命。
當初你養活我們,一定很累。
*
送走了客人,葉碧幫女兒拖完地,也回家了。九點半,席桐哄睡了兒子,想起書房還沒收拾,過去一看已經乾乾淨淨了,心情甚好地洗完澡躺上床。
孟嶧一個接一個電話,她趴在床上聽他講英語,當練聽力,聽了一段就心不在焉地戳戳這裡摸摸那裡,還摸上腳背了。
他輕拍一下她搗亂的手,陳瑜的電話打進來,說他們的金牛肖紀念品靠王秘書原來在原野製藥的關係送了一百多個大客戶,供不應求,今年得多做一批金虎。
席桐摸上癮了,他腳背的皮膚滑滑的,白白的,透著青色的血管,又美觀,手感又好。
孟嶧被她撩得氣血上涌,脫口道:“那就叫廠家參考去年的金牛牛——”
“哈哈哈哈哈哈哈!”
席桐爆發出一陣大笑,在床上滾來滾去:“迭詞詞,噁心心!”
陳瑜:“……”
果然奶爸的身份是無法隱藏的。
孟嶧氣急敗壞地掛了電話,撲上去咬她:“再笑?”
她笑得停不下來:“孟總,你要社會性死亡了,明天去公司怎麼辦啊,我替人尷尬的毛病又犯了……哈哈哈!”
他吻住她的唇,手伸進睡裙里,掐她的腰眼,她的笑聲全被他吞進喉嚨里。
“我聽說有人掉坑裡去,一邊洗澡一邊說自己好臟,這事都出圈了。”
“那還有人和掉過坑裡的女朋友做——”
他知道今天不能放過她了,就是慣的,在床上什麼話都敢對著他說,當下把真絲睡裙扒了,對著雪白豐腴的胸脯吮咬了幾口,一挺身闖進去,裡面已經濕了。
她嘶地吸了口涼氣,瞪他:“你屬狗的!”
他用力動了兩下,雙手揉著兩捧雪,埋頭在硬硬的乳尖舔舐,白色的乳汁流到舌尖,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像頭渴了幾天的狼。
“輕點……”
孟嶧撐起身子,在檯燈暖橘色的光芒下捧住她的臉,那麼清晰,那麼近,他突然笑開了,抱著她在床上翻滾,深入,衝撞,每一寸肌肉都是緊繃的,熱切的,彷彿是個初嘗滋味的少年人,有用不完的精力。
席桐被他弄得有些吃不消,摟住他的脖子,斷斷續續說著話。他的手指描摹著她的眉眼,喘著氣:“是嗎?那我們每年都在一起,每年都團團圓圓……”
窗外有什麼聲音轟隆隆地響了起來,一絲涼風灌進玻璃窗的縫隙,濕潤的水汽在夜色中潛滋暗長。
雨水節氣過後,今年的第一聲春雷在正月十五的夜裡奔騰而至。
她聽到了,亮晶晶的眼睛眯起來,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春天終於來了呀……”
“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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