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逆(1V1甜H) - 真相 (2/2)

謝曼迪仍然站著,大力甩開她的手,好像碰到了一塊燒紅的烙鐵。
“我不會傷害你,不會告訴別人。”余小魚重新坐下,用勺子盛了兩碗海鮮湯。
空氣變得凝重。
過了大約一分鐘,謝曼迪身側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看著她香噴噴地喝湯,僵直的腿變軟,坐回椅上。
“你長得有點像她,你們都很漂亮,人群中一眼就能發現。你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有過懷疑嗎?”余小魚猜測,“你從前大概非常恨她。”
謝曼迪木然聽著,緘口不言。
“你一出生就被丟在福利院那種地方,沒有爸爸媽媽照顧,吃穿都要和別的孩子爭。到了八歲,終於過上了好日子,但寄人籬下並不自由。一般的小朋友住在親戚家都會如履薄冰,更別說是在沒有血緣關係、規矩很多的大戶人家了。你怎麼能不恨導致這一切的父母呢?
“2019年你上高三,沉老師和戴主任的關係越來越好,經常去戴家大院,你這麼聰明,當然會懷疑她對你的額外關注,世界上沒有一個母親在看著被自己拋棄的孩子時,眼裡沒有絲毫愧疚。所以你開始懷疑,想盡辦法調查,根據福利院的檔案記錄,或者在福利院里的聽聞,找到了當時把你抱來的保姆,確認了這件事——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親口承認,這件事應該做得非常隱秘,可能你是通過觀察她和沉老師的反應確認的。
“你的高中就在大院旁邊,每天都回家,當然有很多機會接觸沉老師,順理成章聽說了恆中集團的派系紛爭。你知道她和江潛在密切合作,是一條船上的人,想把趙柏盛拉下台,所以在2019年3月15日周五的晚上,你跟蹤了江潛,拍下他和我的照片,寄給趙柏盛作為舉報,試圖用這種手段來破壞沉老師和江潛的計劃。恆中向來重視集團名譽,你完全知道這種東西爆出來的後果。”
余小魚把桑格利亞酒喝完,朝手掌呼了口氣,有股很好聞的玫瑰香,“按姚董事長的推斷,趙柏盛剛收到照片,就被喬夢星不小心拿走了,所以事情才沒鬧大。後續你有兩個選擇,一是到此為止,二是再次給趙柏盛提供照片。按你的性格,理應是第二個選擇,但為什麼沒有呢?趙柏盛一旦拿到,就不可能不利用它。”
謝曼迪面色蒼白,動了動嘴唇,仍然沒有說話。
“我推測,是因為沉老師第一時間就發現是你乾的,替你遮掩過去,緊接著你就知道了你的親生父親是誰。”
余小魚極輕地道:“是趙競業。銀城的市委書記,最大的官,名聲在外的那個趙競業。”
謝曼迪握著酒杯的手微微顫抖,青藍色的血管浮在白得幾乎透明的皮膚上。
“我不知道是沉老師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發現的。要求證很簡單,你的養父戴主任是銀城官員圈子裡的人,他知道沉老師2000到2001年給趙競業當過秘書,趙競業那時候去省城進修,他們一起消失了快兩年。
“恆中的趙柏盛是趙競業的親侄子,二人同流合污,利益綁定。相比之下,你更恨你父親,他知道你的存在,卻拋棄了你們母女,讓你孤零零在福利院過了八年,從來沒有探望過你,而你媽媽至少給你留了一隻銀手鐲。”
余小魚嘆了口氣,“很戲劇性,對吧?報復了一個人,卻發現因此受益的那個人才更加可恨。”
謝曼迪的呼吸變得急促,好像急於否認這一切,余小魚沒有給她機會,聲音放大:
“你明明還有機會報復沉老師,卻沒有這樣做。你手上那麼多證據,明明可以直接給沉老師安罪名,讓她離開恆中,在金融圈身敗名裂,卻選擇讓江潛當靶子。你寧願傷害一個跟你媽媽合作的人,也不願直接傷害她,你心裡還是想靠近她,和她坦誠相對。”
“我沒有!”
謝曼迪緊緊揪住桌布,兇狠地盯著她,像一隻發怒的豹子。
“你被自己的心態折磨得很累,所以去看心理醫生,那天我在小區碰見你,你並不是要去鋼琴老師家,而是剛從心理醫生那兒離開。電梯出故障,你包里的小餅乾掉出來了,我那天在醫生家吃了三包這樣的黃油餅乾。醫生是不會透露客戶隱私的,所以我諮詢完,就上樓問了鋼琴老師,她認識你,卻說你那天並沒來上課。”
余小魚頓了下,“另外,你的香水和沉老師車上的都是柚子味,是你喜歡,還是她喜歡這個氣味?”
謝曼迪咬著牙,半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拎著包轉身就走。
余小魚甚至能看見她額上的汗珠。
“我只是隨口問問,你沒有義務回答我。我說的這些都是我猜的,沉老師和江潛沒有透露任何關於你的信息,他們都很理解你。”
她提高嗓音,往嘴裡塞了一隻剝掉殼的大明蝦,在餐巾上擦擦手,追上去,把那迭照片還給謝曼迪。
“物歸原主。”
然後又坐回餐桌吃飯了。
謝曼迪攥著照片,一眼也沒看,只是面無血色地望著她。片刻后,她大步走到吧台,叫服務生結賬。
余小魚連忙放下海鮮湯跑過去,“我約你出來,我買單吧,不然就AA。”
她一跑過來,謝曼迪就移開目光,抿著唇掏出信用卡,啪地壓在櫃檯上。
“你幾乎什麼都沒吃……”
謝曼迪猛地扭頭,“你在這,我怎麼吃得下去?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余小魚聳聳肩,“我今天胃口還挺好,可能是你長得太下飯了。謝謝你請我吃飯啊。”
謝曼迪胸口起伏,還想說點什麼,又發現自己對著她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惡狠狠地瞪著面前比自己低一個頭的人,美麗的臉龐如同面具裂開了黑色縫隙。
“我和江潛都希望你能和沉老師好好相處,她是一個善良溫柔的人,如果不是被迫,肯定不會丟下自己這麼漂亮可愛的小女兒。二十一年,她受的傷絕對不比你少。”
謝曼迪似乎充耳未聞,拿回卡,三步並做兩步衝出了餐廳。
正午的太陽光熾烈地燒灼著皮膚,她的胸口也難受起來,周身散發著幽幽冷氣,抬頭看向遼闊的天空,這藍天白雲下竟好像沒有她立足的地方。
她喉嚨發乾,肌肉僵硬,一邊頂著烈日走,一邊捶著鎖骨和脖子的連接處,不讓那陣酸澀蔓延到鼻尖。她漫無目的地穿過廣場,穿過寫字樓,穿過繁華的商業區,雙手把包抱在身前,強壓住心底一陣陣泛上來的刺痛。
步行街兩側逐漸熱鬧起來,把她淹沒在人海里,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失魂落魄的行人。她感覺好受了一些,腳步在一處店鋪前停下。
“四對炸雞翅,兩大杯雞米花,大杯可樂。”
“終於追上你了,你走得好快!”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謝曼迪渾身一抖。
她回頭,余小魚喘著氣,舉起手裡的塑料袋:“我把你那份墨魚面打包了,你帶回去吃啊,會餓的!”
炸雞店主在背後催促。
謝曼迪腦海紛亂,眼前走馬燈似的閃過無數畫面,一會兒是外婆笑眯眯地說她和那女人眉眼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會兒是養父責怪她對繼母冷言冷語,一會兒是保姆在廚房熱火朝天地做菜……
她恍惚接過一大包油炸食品,那隻白色的塑料袋還在她眼前晃。
余小魚把袋子牢牢地塞到她手心。
那一剎,所有的情緒都爆發了。
謝曼迪咬住唇,抬起頭,瞳孔在陽光下驀然放大。一點晶瑩的光開始閃爍,而後顫動著越來越亮,像狂風吹過山巔,即將帶來一場巨大的雪崩。
余小魚張了張嘴,“你,你別哭啊。”
“我討厭你!你走,我不要看見你!我再也不要看見你了!”
謝曼迪的眼淚一開閘,霎時流了滿臉,語無倫次地哭道:“我討厭……討厭你們這些人!你把它拿走,我不要……”
余小魚掏出紙巾給她擦了兩下,“小妹妹,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吃完垃圾食品心情就好了。”
“走開!!你別管我!!”謝曼迪臉漲得通紅,往後退了一步,轉過身擤鼻子,隨後狼狽地跑開了。
余小魚吐吐舌頭,望著她的背影:“喂!你回家不要跟你爸媽說是我把你搞哭了,他們還以為我欺負你。”
然後不合時宜地打了個飽嗝。
今天天氣很好,風和日麗,她在路邊買了個巧克力慕斯,打電話讓江潛來接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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