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魚要付錢,他率先從包里掏出一張信用卡,這是昨晚她朋友扔給他的賠禮,說夠買十條褲子十雙鞋。
她朋友很大方,給的是金卡,背面用簽字筆寫著名字“TANG SHUN XIN”。
“昨天那個女生是你同學?”江潛覺得這名字有點眼熟。
余小魚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提起昨晚在大排檔,頭皮發麻,裝傻充愣:“那是我室友,她今天要回美國,我喝多了,都不記得昨晚我們怎麼回去的。”
江潛知道她有兩個室友,一個姓楚,在芳甸資本工作,另一個她沒具體提過。
他點點頭,平靜地開口:“等下吃完飯,我去藥店買消炎藥,你先睡。”
“那你一定要快點回來啊。”余小魚把手搭在他肩上,對著他耳朵軟綿綿地說:“那些人很兇的,說不定找了同夥來報復你。”
溫熱的氣流觸在臉上,江潛微不可見地偏了下頭,重複道:“你先睡。”
拿了房卡,他抱著她飛快地進電梯,上叄樓,刷卡進屋,把她往椅子上一放,連口水都沒喝就趕著要下樓。
“江老師,你先歇歇吧。”余小魚看他這麼辛苦,特別不好意思。
他搖搖頭,提著濕衣服和一份盒飯走出去,關上門,在走廊里靠牆長舒一口氣。
……他怕自己忍不住。
余小魚在房裡失落了好半天。他看上去很不想跟她待在一塊兒,半小時前她幾乎以為他對她的態度有那麼點不一樣……
她吃著叉燒飯,給楚晏發了條言簡意賅的消息。
【我被流氓綁了,江老師來救我,下雨路塌了,政府讓住服務區,酒店只剩一間房,他現在下去給我買葯了。】
楚晏秒回:【他買什麼葯??】
【是抗生素,你想到哪去了!話說,我要不要……】
【別別別,你別輕舉妄動,等我問下直男做參考。】
吃完晚餐,余小魚去浴室刷了個牙,又上了個廁所,她手上實在不方便,在裡頭耗了一刻鐘,出來看微信,狗頭軍師已經把劇本給她寫好了,精確到動作。
【你記著,他要是對你有意思,千萬別讓他佔便宜,就按我說的這麼吊著。】
余小魚覺得自己很壞,她剛才在大堂也裝可憐,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出來。
楚晏不放心地又來了一句:
【你可想好了,他到底值不值得你這麼做。】
余小魚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他手上還戴著戒指,一枚醒目到刺眼的鉑金戒指。
……哪有女朋友不介意自己男朋友和別的女生住一間房?
她心裡亂紛紛的,其實就算喝了酒也沒膽子把他撲倒,只想和他多待一會兒,看到他就很安心。
正受到良心的譴責,有服務生敲門:“余小姐,您同事讓我來幫您洗澡,請問現在可以嗎?”
余小魚目瞪口呆,她也沒缺胳膊斷腿,怎麼就享受殘疾人待遇了?
“不用了……”
“您同事已經付過小費了,您不要緊張,是正規服務。”服務生妹子聲音含笑。
有人幫忙總比她自己磨磨蹭蹭要好,余小魚雖然有點害羞,還是開了門:“那就麻煩你了。”
服務生妹子已經把洗澡的傢伙事兒準備好了,什麼浴袍、精油護髮素、防水創可貼、一次性內褲,還有一件她自己的小碼連衣裙,也不曉得江潛給了多少錢。總共洗了大半個小時,把她洗得乾乾淨淨香噴噴,連護膚品也從頭到腳抹上了。
……有錢就是好,漢庭都能住成希爾頓。
洗完澡躺在床上,余小魚舒展開四肢,這時卻有些緊張起來——他要是回來了,到底要怎麼相處?裝睡嗎?這房間就十四平米,一張床,難不成他睡地板?
按身高,她睡地板倒是沒問題……
鈴聲突然響了,是舅舅家打來的。
江潛買完葯,把臟衣服給酒店洗,又在一樓大廳草草吃了飯,特意等到九點多才上去,估摸這會兒她已經收拾完上床了。
酒店隔音不好,他走到門外,聽到裡面在氣勢洶洶地打電話。
“這個也不會,那個也不會,講了五遍你怎麼還聽不懂呢?我就為這個跟你講了二十分鐘啊,它就這麼難嗎?張嘉信,讓你媽接電話!”
江潛敲門的手一僵。
……張嘉信?
她男朋友?
叄年了,還沒分?
理解能力差成這樣,到現在還沒分?
這世上還有天理嗎?
還有王法嗎?!
他清楚地聽見她的聲音變得柔和,是典型的對長輩的語氣:
“……對,我同事和我媽說過,出去吃飯了,但是路臨時被封,今晚在朋友家住,你們別擔心……”
江潛的心被捅出好大一個洞。
他連她的朋友都不是。她跟他在外留宿,是要瞞著家裡的。
後面的話他不想再聽,走到窗前,摸出一根煙,剛買的。他準備今晚就靠這個提神,不然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就再也無顏面對她了。
才放到嘴邊,一皺眉,把整盒都扔進垃圾桶。
她受傷了,他還抽,煙味熏著她怎麼辦?
女孩子都不喜歡男人身上有煙味吧?
就算她有喜歡的人,他也不能做一個讓她不喜歡的人。
江潛默默吹了會兒夜風,走回去,屋裡的動靜已經沒了。
他調整好心態,敲了叄下門。
“你回來啦!”
一開門,余小魚站在他面前,笑眯眯地望著他,幾綹帶水汽的黑髮貼在紅撲撲的臉頰上。
茉莉花甜暖的香味從浴袍領口散發出來。
江潛下意識後退一步。
那包煙,好像扔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