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 - 月色朦朧、拾 過去的過不去 (2/2)

「哈哈哈哈你又來了,胡說八道。」
段豫奇跟著笑,心中悵然,其實他不適合當記者,當初也是莫名其妙走上這條路,更早之前他本來是想當電台dj,不過……做什麼都好,他只是不想孤獨寂寞,也只是好奇別人接觸的這世界到底是怎樣的。
段豫奇載張姍去買些日用品,然後就回到「旭」,車停屋后,從旁門進屋,李嗣的機車停在屋裡,人應該也在。一樓黑黢黢的,只有牆上掛鐘的邊緣和數字亮著藍光,還有外面路燈散射,他帶張姍上二樓,李嗣恰好聽到動靜下樓,張姍就把情況交代一遍。
李嗣聽完沒什麼特別反應,點頭同意:「那你跟段豫奇繳一樣的租金,前三個月先付,不收押金。他如果同意,你就先住吧。至於你,你如果不介意跟我擠三樓,合約內容把樓層跟細節稍微更動一下就好,我明天弄好再拿給你們簽。」
段豫奇跟張姍齊聲同意:「可以。」
李嗣下樓檢查門窗,逕自又回三樓,段豫奇帶張姍瀏覽二樓的狀況也就拿了些東西先搬上三樓,主要是筆電和一會兒沐浴用品、保養品。李嗣坐在客廳看雜誌,瞧見段豫奇挎著大包包走上樓,手裡拿著插在瓶里的那束花,淡然收回注視。
段豫奇把花擺在客廳桌上,一手揪著衣擺說:「你這麼晚還沒睡?」
「嗯。」
「我去洗澡。可能會吵到你。」
「無所謂。」
段豫奇想起今晚在酒吧聽到的事,心裡難受,但現在太晚了,並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他沐浴完,李嗣已回寢室,一人一張涼被,空調溫度適中,李嗣還在看雜誌,只不過是從客廳移到床上。
段豫奇攤開被子坐在床鋪上看李嗣,湊近問:「在看什麼雜誌?」
雜誌翻開的那頁是精品名錶跟男香的廣告頁,沒什麼特別內容,李嗣根本沒在看雜誌吧。他一抬眼就發現李嗣正看著自己,兩人近到能感覺彼此的呼吸輕吐,他嗅到李嗣那支蜂蜜生薑的牙膏味,有點甜,李嗣大概也會發現他用了那支牙膏。他自首道:「我借用了你的牙膏,不介意吧?」
「不會。」
段豫奇撐著床鋪的手隨著緊張的心情揪著床單,他低喚:「李嗣。」
「嗯?」
「我有事跟你講。」
「我在聽。你講。」兩人不進不退,彼此近在咫尺。
「晚上去酒吧喝酒時碰到阿虎跟孫叔他們在二樓,我沒打招呼坐去另一頭,聽見他們交談。在這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孫叔為了讓我平安長大,把我本來會遭遇的劫難都轉嫁給你。」
「嗯。」
「……」段豫奇一點都看不見李嗣的神色變化,彷彿這事一點都不令他訝異。他低頭深深吐了口氣,難道說──「你知道?」
李嗣半瞇著眼回話:「知道。我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而且因為這緣故,多了不少『糧食』。所以不必放心上。」
「我怎麼可能不放心上。為了自己好過就犧牲別人,這種事我都沒想過。」他又問:「你不會氣我?沒有一點不甘願?」
李嗣看他比自己氣憤、不甘,心裡有點好笑,忍著摸他頭的想法改成拍拍肩:「以前會不高興,也想過將來要是遇到你,把你當補品吃了。我都想過,所以你不用替我感到不爽。」
「那現在?」
「還是不爽。可是我不想吃你了。」李嗣搭他肩的手慢慢往下撫摸,然後握住他的手,他在發抖,似乎無法控制。「你怕我?也是,畢竟一般人……孫叔想對付我也沒什麼錯,換作其他修鍊到一個程度的人都會將我視作妖怪。其實我本來不會出生的,他們沒有透露過,可是我知道。我爸做過一些不好的勾當,本來我應該是死胎。為了度過死劫,我化了一個分身,讓分身代替我死。」
段豫奇沒想到話題一下子扯到這麼久遠,表情有些迷惘無措。他疑問:「雙胞胎?」
李嗣輕點頭:「對。我還沒出世就會殺人了。實際上,不光是靈物轉生,任何不尋常的東西轉世為人都會早夭,除非祂們有機緣,或有求生的一套本事。但是天道不容,也是絕對活不了的。你是靈物轉生,每次打雷的時候,你是不是會既興奮又害怕,卻不知道原因?」
段豫奇狐疑點頭,聽李嗣跟他講:「那是種源於靈魂的本能。既想擺脫軀殼的拘束,又怕度不了雷劫。孫叔封了你的能力讓你像普通人一樣長大,對你來說也是好事。如果你不想待在這裡,我可以在書房擺張床。」
「不用,我在這裡就好。」段豫奇秒答,隨即抿嘴、紅了耳根。
李嗣目光犀利看著他:「不怕我?」雖然他也希望段豫奇不要變得怕他,他生來無情,但也生而為人,是這個人挑動、牽著他的情緒,勾出了一絲絲的寂寞。
段豫奇偏頭想了下,這才意識到李嗣一直握著他的手,他覺得渾身都熱了,別開臉試圖冷靜,思考道:「之前就算知道你是開玩笑說要吃我,也是會怕。現在就算你認真的說要吃,我也不怕。我欠你的。而且沒有你,我也不可能在這裡。聽到孫叔那些話以前,我以為是遇到你自己才開始遇上這些奇怪的事,還差點出事死掉,不過現在看來是我本來就該死,沒有你的話我搞不好死一百遍了。其實我還是想過普通人的日子,但我不想讓任何人替我承擔,而且我也……該怎麼講才好,我知道這麼講也是一種自以為是,但我希望你也跟我一起過平凡人的日子,不要跟那種玄之又玄的事扯上關係了。如果你自認不是人,也是你的自由,可是在我看來你就是個人,不管你是什麼,李嗣都是李嗣。」他深吸一口氣,胸口酸軟漲疼,無可救藥的心疼著李嗣,他澀聲低語:「我不想看到你不幸。」
「呵。」李嗣竟是笑了。
段豫奇錯愕望著他,不懂他笑什麼。
「你真是傻。不像什麼靈物轉生,可能當初我送你投胎的時候,把你腦子打壞了吧。」李嗣仍是面無表情,但眼神似乎有幾分柔和。他把人扳過身面向自己,兩手握著段豫奇的肩膀說:「我根本不在意什麼幸或不幸。任何事情,只有我想與不想。你不用顧慮那麼多。如果你因此疏遠孫叔或是誰,那也是你的事,我管不著。」
段豫奇還消化不了那番話,究竟是不希望自己愧疚難受,還是單純不想讓他攪和、覺得麻煩?是不想讓他感到壓力和負擔,還是想撇清關係?同吃同住同睡,可是要撇個乾凈?
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是不是自己另外找個地方落腳會更好,但他並不想離開李嗣。他拉下李嗣的手,挪開一點距離疲憊淺笑:「我是有點自以為,不過,我覺得你是有點在意我的,不然也不會跟我攪和這麼久。我每次跟人談感情都不太平順,更常無疾而終,可能也不差這回吧。你一點都不知道我喜歡你嗎?」
「我是男的。」
「廢話,我不瞎也不傻好嗎?」他已經做好去外面客廳睡一晚的準備。
李嗣問:「你想跟我在一起?」
段豫奇已經抱著涼被準備滾了,聽李嗣這麼問還是不顧羞恥的猛點頭,卻不敢抬眼看人。
「那就在一起。」
「噫?」
「事情大概都解決了。先睡吧,明天不是休假日。」李嗣關了大燈,逕自躺下就寢,留下狀況外的青年男子在幽暗中詫異瞪大眼。
「李嗣!」段豫奇激動得撲過去,兩手撐在李嗣腦袋兩側,雙眼閃爍著水光:「你說的在一起是我想的那樣?」
李嗣睜開眼對上這人明亮的眼眸,不笑時這人看起來還挺精明狡黠,此刻卻笑得很傻,讓他胸口淡淡的情緒變得柔暖、浮動,他昂首,唇在段豫奇的下巴輕印,淺淡應了聲。段豫奇顧不得一個晚上大悲大喜,像隻大犬似拚命舔李嗣的臉,李嗣被擾得不輕,倏地翻身把人壓回床上沉著臉命令:「乖乖睡覺。」
段豫奇心臟狠狠跳動,在李嗣強大氣勢下乖順點頭應是。李嗣瞇眼,大概很滿意他的反應,俯首在他額頭印下輕吻。這一夜段豫奇嚴重失眠,又不敢亂翻身,閉著眼興奮到快天亮才睡著。
翌朝,張姍見了段豫奇就發出疑問:「奇怪,你的黑眼圈好重,怎麼沒睡好嗎?」她納悶,碰上無家可歸的事,她才該是不好睡的那個人,但昨晚她睡得出奇的好。
王侑邦一早來「旭」看到張姍坐在店裡吃早餐,同樣意外:「你怎麼這麼早來吃早餐?」他知道張姍沒輪班的時候,通常會睡到下午的。
李嗣交代店員看店,上午送段豫奇去上班之後自己也出門,約他的人是孫晟。
而這天段豫奇被邀去某個節目上通告,聊的內容是生活美學及一些展覽的介紹,卻碰上隔壁棚發生意外,整棟大樓停電,不僅無法錄影,電梯、自動門也無法正常使用,原以為能從逃生口疏散,可是沒有人離開該大樓。事發一個小時后,該大樓的人只能進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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