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 - 月色朦朧、拾壹 獄門 (1/2)

這是個特別不一樣的早晨,段豫奇失眠了,黑眼圈遮不住;李嗣也有失眠的嫌疑,可是他有眼鏡可以遮掩,前一晚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了。李嗣知道段豫奇是驚喜的,而且也納悶他這樣的人怎麼會主動提出要在一起。
其實李嗣對自己也有點意外,他只是想要段豫奇,無論是何種形式的擁有,他都不打算放這個人走。眼前就有個方式能辦到,加上他對段豫奇並不討厭,甚至曾被這人勾起慾望,那麼在一起又有何不可?
看著段豫奇因為自己而產生的各種情緒和表情,李嗣覺得自己也跟著擁有了那些東西,段豫奇吃著他做的料理而快樂,他也能心情愉快,而這和平常販售餐飲是不同的,就連這人因自己困擾,他也覺得很不錯。不錯,不是那些喜怒哀樂不錯,而是指段豫奇這個人。
一早醒來,李嗣算好了段豫奇準備出門的時間把早餐做好,送人去上班,段豫奇接過早餐和中午的便當,湊近他小聲問:「這樣算不算愛心便當?」
營業模式的李嗣大方給他一記微笑:「你說是就是。」
段豫奇緊抿唇瓣卻都壓不住嘴角的笑意,加上他那個因激動興奮而失眠的黑眼圈,樣子實在有夠傻。李嗣歛眸跟他說:「明天開始給你帶菊花茶,明目。」這回李嗣的眼底是真的有笑意,他見段豫奇還欲言又止,大概是想問昨天的事是不是做夢之類的蠢話,催著他去上班了。
李嗣送走段豫奇,就將店裡交給員工再去赴孫晟的約。鬧市巷弄里的轉角有間喫茶店,整面落地窗外種了許多綠色植物,有盆栽也有懸掛起來的蔓藤,外頭擺著一個大瓮養魚和蓮,環境清幽。李嗣進店時,孫晟戴著貝雷帽,短袖polo衫,打扮有點雅痞,就坐在最外側角落朝他招手,笑容親切得彷彿是認識許久的叔伯長輩,不過孫晟並不顯老,兩人近看更像是兄弟,只是李嗣硬是比對方高了些。
李嗣穿著白襯衫和深色牛仔褲走過去,拉開椅子入座,兩人都氣定神間的審視彼此。店員過來遞上茶單,李嗣習慣性拿中指推了下眼鏡,點了杯低消飲料。等店員一走孫晟就開口聊:「今年你都多大啦,師弟要是還在會很欣慰,你已經能自立了。就差一個伴。」
李嗣倒了一旁的白開水,不冷不熱回話:「孫叔您不也沒有伴,就一個人來去自如,也是挺好。」
「呵,那也是,各有好與壞。不過我自幼就跟著師父修行,以前也有過短暫的邂逅,都無疾而終,這些也又看淡了。倒是你還年輕,應該好好過,找個對象好好的相處,要是能成家,那我也替師弟放心了。」
「沒什麼替不替的。」李嗣近似冷笑的輕哼了聲:「他人都不在了。」
孫晟笑容微僵,感慨笑語:「這麼多年,你其實也沒變多少,很能融入這些『人』的世界里,不錯啊。我也不是要自詡為長輩替你作主什麼,你要是喜歡一個人,那就一個人。只不過有些事還是多聽聽老人家的,免得吃虧。我一個人顧不了兩頭,料想你的養父母都是極好的人,我就不擔心你,所以多留意了段豫奇。他被養母帶去國外幾年,雖然那女人不會在物質生活苛刻,卻給了他不少精神壓力,我能幫的不多,偶爾藉關係給他獎學金,或是替他佔一卦。」
李嗣:「偶爾。像耶誕老人那樣。」
「哈哈哈,也沒那麼偶爾。我就是想看你們都好好的,如果有個家也好。」
店員送來了李嗣的茶,李嗣旁若無人的喝起茶,一點都沒有要接著交談的意思。這讓孫晟不太高興,但孫晟不表現出來,他接著說:「其實我有你們兩人的生辰八字。」
「那又怎樣。」李嗣說的是實話,當年他父親就因為出賣了客戶們的資料而出事,有了一個人的生辰八字確實能幹很多事,可是得是在對方無防備,或對方無力招架的情況。
「我不是想威脅你。」孫晟苦笑:「你跟段豫奇要是走得太近,會有更大的劫難,我恐怕你和他都過不了今年。」
李嗣支手撐頰睞著孫晟,聽完后勾起嘴角,愉悅微笑了。孫晟愣怔,他不解這笑容什麼意思,不過也不是太意外,他不瞭解李嗣的又何只一個表情。
「笑什麼?」孫晟問,語氣沒有什麼惱怒,只是很疑惑。
「沒什麼,要是不能跟他一起活,那一起走也不錯。我跟他現在處得很好,我也沒什麼事瞞著他,我們已經不是當年的樣子,孫叔不必再操多餘的心。如果你沒別的話要講,我該回店裡工作了。」
孫晟淺笑了聲,眼神有冷意,他沉聲警示道:「好吧,別怪我沒提醒。下回再見,我就不客氣了。」
李嗣回以輕笑:「以前覺得孫叔很厲害,深不可測,好像本領通天。原來也這麼沉不住氣。」
孫晟臉上已無笑意,目送李嗣離席,而後緩和了神情輕吐一句:「算了,等天收拾你。」他已經認定李嗣是妖魔轉生,總之和段豫奇是極端的兩者,凡世間萬物皆有契機可修鍊,可是這不是條好走的道,一旦走上了,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若不是他將段豫奇的靈根奇脈封住,使之得以像平常人那樣生活,不然段豫奇也絕對活不到現在。
在外等著公車的李嗣倒是心說:「關心我們?呵,不知道葫蘆里賣什麼葯,別有居心。以前就沒做過的事,現在也是不可能做的,關心……可笑。」不過他也知道這就是孫晟,不管多荒謬、前後不一、表裡不同,孫晟都能表現得那麼自然又理所應當,要唬別人是可以,但他是李嗣,去練個百八十年再來也不見得管用,因為他可是從小見慣了那些人精、鬼怪如何自相殘殺的。
話說到另一頭,段豫奇平常上班的大樓是x電視公司大樓,今天卻為了跑一個通告節目而來到第二大樓。第二大樓是後來才籌建的,內部規劃大致與本來的電視公司大樓相同,因原大樓不足以應付龐大時數的節目錄製而增建,兩者皆有行政中心、包括新聞、戲劇、綜藝的數個攝影棚及製播控制系統、布景製存空間等等,佔地近兩千坪,也是與其他電視台共享資源的一棟大樓。
可是就在這天第二大樓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中,整棟大樓停電,不僅無法錄製任何節目,也不能使用電梯、手扶梯、自動門等需要通電的設施。就在一個小時以前,段豫奇錄節目到一半,所有燈光器材全部停止運作,沒多久工作人員拿著手電筒跑進來,好像說要啟動大樓內部的發電機,但還需要時間,來賓們和主持人都聚成一小團一小團的討論起來。
本來這節目就在聊些職業趣聞,段豫奇因為長得體面、討喜,加上跑的新聞也是看似光鮮,其實也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辛苦,所以被同事拱出來上節目代言,吐一下苦水、聊一點八卦。
停電時,段豫奇身邊有一位模特兒轉職影劇圈的明星,叫簡菲,她慌張挽住他手臂連聲道歉,卻仍不鬆手,小聲跟他吐露原因,因為她有嚴重夜盲症。段豫奇還想著這要怎麼走t台,有些秀場並不都那麼明亮,怪不得後來嘗試轉換跑道,人是生得挺美,長得也有辨識度,而且給人印象不錯,沒什麼明星架子,所以段豫奇樂意為她引路,帶著她先走出攝影棚,跟著其他人往外走。
周圍還有不少人搞不清楚狀況,因為沒有電可用,導播或其他人也無法廣播說明,所以只是聽了幾個諧星和其他圈子的來賓在聊,聽說是隔壁棚出了意外才導致全大樓停電,隔壁是購物頻道專用的棚子。有人問出什麼意外,應該不是爆炸,畢竟也沒聽什麼大的聲響,有人說是線路故障,有人說是賣的電器走火,當然硬要傳成是爆炸的人也不是沒有,聽到這裡簡菲冷笑了下,偏中性的嗓音在段豫奇耳邊說:「有人就是危恐天下不亂。」
「……」
「嚇到你了?抱歉。」
「不會,意外的直爽。」雖然簡菲外型冷艷,但段豫奇覺得她有點像張姍。他跟簡菲說:「我認為這裡太暗,就算沒有夜盲症也不方便,我們先移動到大樓外面好了。也不是所有出入口都是需要電力維持的自動門,比如逃生門什麼的。」
「同意,依你的意思,我們走吧。不好意思要麻煩你帶著我了。其實我之前癥狀沒那麼嚴重,定期也有補充維生素錠,但最近工作忙才忘了……」
「你不吃紅蘿蔔?」
「光聽都想吐。你說呢?」
段豫奇在黑暗裡挑眉:「不要緊,人多少會挑食,我也不吃菇類。」
「我超愛。」
「那我們很適合一起吃飯,剛好互補。我愛吃紅蘿蔔。別誤會,我不是搭訕你,我有喜歡的人了。」
簡菲聽他忙著澄清,失笑說:「段記者,你比我想得還可愛。之前只覺得你是個腦子清楚,蠻幹練的一個人。」
段豫奇暗嘆可惜,他要是學李嗣寡言一些就能維持高冷的形象吧。他們在走廊間走,電梯不能用只能一層樓一層樓走,大家把所有能照明的東西都拿出來,包括手機,四處都是交談聲,聲音里充斥著人們的不安和猜測,也有人說不是那個購物頻道的棚子出事,是另一個正在錄靈異節目的攝影棚出意外,越傳越多版本了。
不少人跟段豫奇想的一樣,不管怎樣先出大樓再講,於是所有人都走出來,幽暗的各個通道中彷彿正在進行一場冰河大遷徙。這棟樓不僅佔地廣大,樓層也不少,約二十層樓,部分有其他媒體公司進駐。而他們所在的樓層是六樓的節目部,其他部門、組別更是多不勝數,光新聞就佔三個樓層,更不用提其他的。段豫奇跟簡菲說:「從六樓走去一樓算幸運的了,想想那些得從二十樓下來的人。而且要不是去另一棟樓的空橋那邊的門是自動門,我們走到九樓也能去有電的文明世界。」這話也是安慰自己的。
樓梯間移動時,段豫奇他們前方轉彎處起了些騷動,遠遠就看到五個非常高大的人聚在一起,他們都不比李嗣矮,甚至還比李嗣壯,在這種光線不明的情況里也是相當顯眼的,那幾人輪番道歉,護著中央的人,中央的人說:「不必圍著我沒關係。別擋道,幫他們先過去。」
段豫奇看到光打亮了發話者的臉,訝道:「徐先生?」因為他扶著簡菲站在幾階之上,離得不遠,徐鈞磊也朝他們看來,客氣的點了下頭,他想起李嗣說過徐鈞磊是那古墓的墓主,心裡就微妙了,黑暗裡少不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想像,覺得這真是巧。
等他們走下階梯,徐鈞磊便禮貌性的關切一句:「是段記者,真巧,我今天受邀一個節目,替新展覽做點宣傳,沒想到就碰上這意外。」
「是啊,真巧。更沒想到徐先生記得我。」
「大概是你長得很得我眼緣。」徐鈞磊開著玩笑,卻不教人討厭,他氣質溫雅,態度隨和,無論商場或哪個領域都沒什麼敵人,能做到這麼無懈可擊的人也是不簡單。想到這兒段豫奇訕笑了下,介紹道:「這是簡菲小姐,她不方便在暗處走,所以我帶著她。簡小姐,這是徐鈞磊,徐先生。」
簡菲點頭打招呼,一聽是圈外人的徐先生,又跟段記者也認識的樣子,就大方說:「我是夜盲症。不好意思,段記者我們快走吧,這裡空氣不太好。」
段豫奇點頭,徐鈞磊帶著四名保鑣過來說:「我跟你們一起走吧,多些人看著簡小姐。樓梯人多不好走。」
兩人謝過,但也沒有讓陌生的保鑣幫忙,人很多,認識的前後緊跟著,勉強不走散。這棟樓雖說有二十層樓,但許多樓層都是挑高的,有些攝影棚也是從三層樓高到五層樓高都有,架構特殊,所以光六樓也走了段時間,加上無照明設備,只有逃生口及樓梯間有獨立的發電系統,維持短暫的光亮。
越往下走就越擁擠,開始有人抱怨為什麼前面的人不快點走出去,接著就聽有人說一樓的人出不去,因為很多人搞不清楚狀況,所以越來越混亂,甚至開始有人往回走上樓。段豫奇問簡菲:「要硬著頭皮去一樓確認情況嗎?我覺得很奇怪,怎麼好像沒人出得了大樓。」
「去看看吧。知道情況也好。擠過去?但要麻煩你看了,因為我……」
「我知道。」段豫奇回頭看徐先生他們都在,也問一樣問題,徐鈞磊建議:「找個地方讓我的保鑣保護簡小姐,我跟你過去看情況。」
段豫奇點頭:「也好。」跟個高富帥客氣什麼,呵。
一樓擠滿了人,沒上千也有數百人,比較認不得臉的多是幕後人員,除非是得過獎的后製人員,或業界資深老鳥,其他幕前的也不見得就喊得出名字,除了跑遍各通告的b咖,cde什麼的多半是臉似曾相識,不見得喊得出名。特別是一樓昏暗無光,而且不知何時外面就在下大雨,天色陰暗之下更是看不清景物。
徐鈞磊順勢抓著段豫奇的手肘說:「跟緊我,別走散。」
「……喔。」段豫奇忽然意識到這位人生贏家在,連這麼耍帥的事都搶著做了,這種時刻也只是有些好笑的跟上,讓徐鈞磊去開路。他本身就生得高,但是徐鈞磊高他一些,也許和李嗣差不多,李嗣……這才分開沒兩個小時,他已經開始想念李嗣啦。
徐鈞磊邊往大門口走,那邊都是自動門,外面的雨勢竟然大到景物濛濛看不清楚,而且天暗得像是深夜,卻也不見有燈亮起,該不會這一帶都同時停電了,那就可能不是樓里出的意外所導致。徐鈞磊聽旁人討論都有了些聯想跟猜測,又聽一伙人在旁邊講:「其實那些門有安全裝置,再不然也能用人力拉開,可是剛才行政部跟旁邊業務部的人去試了,都說完全沒辦法開門。」
一個穿套裝的女性困擾道:「真是太糟了,全棟大樓不能用,不光是預錄的帶子不能播,實況做不了,而且這邊還有四台以上的媒體,大家損失慘重吧。」
接著講話的是個西裝男,哼了聲罵道:「要是損失錢還好,萬一出人命怎麼辦。這麼多電梯,要是有人受困電梯的話,賠都賠死了。」
其他人倒抽一口氣,紛紛拍胸低語:「幸虧我當下沒搭電梯。」
「剛才還聽說有人差點從貓道摔下來,超恐怖!」
「那隻能去地下室的員工診所了。天啊,沒空調真熱,我快受不了一樓了,往樓上走吧。可能晚一點就會來救難人員了。」
徐鈞磊拉著段豫奇聽完那些人談話,互看一眼,臉色都不大好。徐鈞磊說:「我看大家手機都還能用,所以一早就發出求救的訊息,現在一小時過去也沒有人來。」
段豫奇神色凝重:「我也有丟訊息。其他人應該也是,不過我電話打不通,你打過電話嗎?」
徐鈞磊搖頭,過沒多久各種手機的鈴聲提示聲四起,卻不是因為有人回撥,而是訊息無法傳出的提示聲。段豫奇瞪著螢幕說:「哇靠,一小時前傳的訊息,現在才說傳送失敗,什麼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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