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 - 月色朦朧、捌 心上 (2/2)

段豫奇爽朗笑著:「免費的那怎麼好意思,而且房東這邊還管我三餐,很不錯啊。你們要不要進來坐?」
王騫虎說:「人家李先生都打烊了,我們不好意思打攪。你等下過來我家羊肉爐店吧,我們好好聊一聊,喝幾杯怎樣?」
「好啊。李嗣你來不來?」
孫晟立刻接話:「都說房東很忙了,你就讓他休息一下吧。」
王騫虎:「那我們去羊肉爐店等你啦。」
段豫奇再怎樣都察覺到他們有意迴避李嗣,李嗣已經坐回吧台吃麵,臉上看不出任何不悅,洗餐盤的時候李嗣才跟他說:「你那個孫叔,跟我爸的師兄是同一個人。」
段豫奇訝異看他,花了半秒消化之後問:「那你們怎麼像陌生人一樣?」
「他不喜歡我,也沒有相認的必要。我爸素行不良,是被逐出師門的,我跟他也沒什麼關係。」
「沒想到孫叔他是個修行人,可是他人很好,怎麼會因為上一輩的事就不喜歡你……」段豫奇一時無法接受孫叔會這樣,再怎麼說當年的李嗣還很年幼吧。
李嗣木著臉輕哼:「沒關係的。因為我也不喜歡他。」
「唉,好吧,喜惡都是很主觀的,沒有什麼理由。那我先過去羊肉爐那邊了,有沒有要我外帶什麼?你吃羊肉嗎?阿虎都說羊肉跟人蔘一樣補的,帶一些給你?」
李嗣擦乾凈手上的水珠,輕輕搖頭拒絕,喊著揮別轉身的人一聲:「段豫奇。」
這好像是李嗣第一次喊他名字,他心情飛揚,燦笑回頭:「幹嘛?後悔啦,我幫你外帶啊。」
「不是,我是想跟你說,修鍊的人多半也不是常人,你自己當心。」
段豫奇聽他講得太模糊曖昧,難掩失望,敷衍應了一聲就出門去巷口的王記羊肉爐。王騫虎在二樓包廂弄了一桌火鍋吃,孫晟不忌葷食,正喝著烏龍茶就看人進來,招呼打完就坐好開始吃喝。段豫奇把隨身碟拿給王騫虎,王騫虎表情古怪問他:「你都沒看過裡面內容?」
「當然沒看,我這麼正直的一個人。」段豫奇說完自己都想笑,他只是直覺不是什麼輕鬆的東西才不敢貿然去看,當然他也不認為王騫虎會害他,只是小心為上。
王騫虎灌完一杯生啤酒,拳背抹著嘴唇,想了下跟他講:「孫叔跟我說那個李嗣、就你那個房東他不太妙,是個危險的人。你信我們嗎?信的話趕緊搬出來吧。」
段豫奇剛挾著菜料還沒吃幾口就聽他們說李嗣不好,為難道:「他哪裡危險?哪裡不妙?我不是不信你們,可是他救了我兩次,要是沒有他,我早就死了。」
王騫虎一聽面露關懷和緊張的神色:「你出什麼事了?」
段豫奇把菜料撈到碗里,思考該怎麼開口,多說多麻煩,還是簡略交代一下,他喝了口湯之後說:「就那個於蘩。她能給你下東西,當然也能對我做點什麼了。我一時沒留意就中招了。」他想到之前去的推拿店是收音的小米介紹的,後來才曉得小米知道那間店是於蘩介紹的,不知道於蘩是怎麼用話術帶的,讓小米跑來推薦他。
王騫虎聽到那名字皺了下眉:「但她現在死了,跟李嗣脫不了關係吧。」
段豫奇聽這引導的口氣不是很舒服:「你有證據嗎?你是記者,沒查證的事不要亂講。」
王騫虎被他嗆得一愣,失笑道:「好,就算他沒有親手殺人,但他也可能參與什麼。以前我也不怎麼信這些怪力亂神,直到那次於蘩對我下咒,我又找上孫叔,見識了不少難以置信的事。我也是從孫叔那裡知道其實你看得見一些特別的景象。」
段豫奇把嚼爛的菜和菇類嚥下,無奈的目光由學長移到孫叔那笑起來有點魚尾紋的臉上,他說:「講起來,我之前還不知道孫叔你懂行,還是我學長口中的高人啊。」
孫晟,兩鬢髮白,笑時眼尾有魚尾紋,除此之外根本看不出實際年齡,是個頗為俊朗的男人,從段豫奇國小時就見他長這樣,幾乎沒變過樣貌。他被點名,嚥下食物苦笑了下:「你現在知道啦。其實我只是希望你平安長大,不想讓你接觸太多不必要經歷的東西。我聽阿虎說你租那棟屋子住,屋主跟我有些淵源,我一聽就立刻跟阿虎趕回來了。你可能不曉得李嗣的來歷,他父親是我師弟,有些事一言難盡,他父親造孽,結果妻子懷胎生下的孩子是妖魔托世,而你是靈物轉生,這就像蛇口含著一隻青蛙,他隨時都能吞了你。」
孫叔說完喝了口啤酒,吁嘆道:「當年要不是我,恐怕你也投不了胎。」
段豫奇自覺剛才語氣不太好,低頭摸了下鼻子說:「我知道孫叔是為我好,阿虎也是,不過那是以前的李嗣,他那時還小,家裡又遭遇巨大變故,多少讓人覺得不是那麼尋常。再說已經隔了這麼多年,現在的他也不是當時的他,我覺得他蠻好的。」
氣氛變得尷尬,段豫奇擺手說:「好了好了,不聊這個。我沒事啊,何況你們都在,我又這麼大個人了,於蘩都沒弄死我,擔心什麼。我很感謝你們關心,但我認為事情沒這麼嚴重,何況李嗣救過我的。」
孫晟臉色有些不悅:「那是因為他在等時機。等你劫數到了──」
王騫虎朝孫叔搖頭勸道:「好了,他不想說也不要勉強。先這樣吧。」
這頓消夜吃得不太愉快,三個人各自有心事。兩個年輕人送孫叔搭計程車離開,孫叔離開時和段豫奇拿了名片,確認手機號碼沒變,關心幾句才上車。王騫虎說:「我送你回去。」
段豫奇失笑:「緊張什麼啊,我又不是回魔窟。」
王騫虎走在路上表情嚴肅:「真後悔把屋子賣給他。早知道不讓你住那裡了。」
「我不是沒事嘛。你怎麼變得這麼囉嗦啦,你真的是阿虎嗎?」段豫奇調侃他,逕自往前走,王騫虎拉住他一手,兩人站在路燈下,這條路自從算命館陸續歇業后也不怎麼熱鬧了,這時沒人在外走動,只有一隻貓默默的跑到對面民宅前的車底下。
段豫奇回頭看人,用眼神問他做什麼。王騫虎目光游移了會兒,最後定定望著眼前笑容無奈的青年,這個他默默關懷多年,感情悄然變質的好兄弟。王騫虎過份認真、灼熱的目光令段豫奇跟著緊張,淡了笑容,不安詢問:「阿虎,你真的沒事了嗎?孫叔幫你解決的?如果還是不行的話,我帶你找李嗣,其實他也懂驅邪,雖然要收錢。」
「不必找那個怪物。」
「他是人。你理智一點,就算他有些特殊,但是……」
「孫叔說那個人天生沒有感情,也沒有人性。當然我也不是全然聽信孫叔的話,我自己也不希望你住那裡,你幫李嗣講話,我覺得不爽。」
「學長。」段豫奇甩著被緊握的手腕,無奈喊他。
「要說我情緒化也行,我們認識這麼久,結果你幫一個認識不到半年的人。」
「好了啦,你太累是不是,快回去睡。」
「知道我為什麼這麼不冷靜?因為我喜歡你。」
「都跟你說你冷靜了,你……」段豫奇心想,你剛剛說什麼,不要再講一次,我當沒聽見可以嗎?只不過王騫虎看他臉色變了,並不給他逃避的餘地,抓牢他肩膀深吸口氣,一字一句重重的強調:「小豫,我喜歡你。」
段豫奇嚇傻,左腳往後退,對方也前進一步,他說:「你是王家獨子耶。」開什麼玩笑,他會被伯父伯母剝皮砍死。
看見段豫奇一臉恐慌,王騫虎歉然失笑,鬆開手退開:「那次我說我不喜歡女人,你沒有露出噁心的表情,我就覺得也許自己有機會。剛才你說我是獨子,而不是說討厭我,讓我覺得你真的太過善良,既不適合當記者,也不適合在這個污濁的社會裡打滾。可以的話我很想一直保護你。現在我告白了,也不是讓你非得答應,以後還能相處嗎?你會怕我嗎?」
段豫奇聽他話都講到這地步,要說一點都不心軟也不可能,但他並不想這麼濫情,垂在身側的手攏了攏拳,像在給自己打氣一樣,他壓下驚慌的情緒回應道:「我只把你當大哥,你也知道我沒享受過什麼家庭溫暖。你家的人也都對我很好,我……不希望改變。對不起。」
「小豫,看著我。」
段豫奇抬頭對上王騫虎溫和而真誠的目光,有種想哭的衝動,他覺得自己失去一個大哥,感情這種事很難講得明白,又特別莫名其妙。他心裡吶喊著:「渾帳,他x的你喜歡我哪一點啊?我改!」不過實際上他笑不出來,氣氛太糟糕,心裡罵的髒話也是在罵自己。
「我一點機會也沒有?」王騫虎不知道是鐵了心要一個結果還是想置之死地而後生。
段豫奇手心都是汗,緊澀發疼的喉嚨根本擠不出聲,只能僵硬的搖頭。王騫虎沒再逼他回應什麼,甚至臉上還留有一絲苦澀的笑意。
「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我,都還是趁早搬離那裡吧。孫叔說鎮得住那棟屋的人都不簡單,幸運的話李嗣可能真的不會做壞事,可是誰知道將來會怎樣,人都是會變的,我們都對他不瞭解。你早點回去睡吧,我走了。」王騫虎講完輕拍了拍段豫奇的背脊,段豫奇應了聲,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感覺王騫虎還站在路燈下望著自己,但他不敢回頭面對學長,轉身鎖門時也低著腦袋。李嗣坐在店裡喝酒,看著平板上的網頁畫面,聽到門口的動靜出聲關切:「回來啦。臉色這麼怪。」
他看著李嗣想起孫叔、學長的警告,深深感到自己不正常。之前覺得逃到哪裡都沒用,李嗣想揪出他的話也不是沒辦法,現在有孫叔他們當靠山,他還是不打算搬走,說穿了都是藉口一堆。
李嗣沒等到回應,撐頰轉頭看著段豫奇問:「這麼看我,是孫晟他們講了我什麼吧。呵。」
段豫奇此刻並不想討論那些,思緒都被王騫虎的告白打亂,他陰沉著臉說:「學長跟我告白了。我拒絕他。」
「這樣不就了結了,有什麼好煩惱的。」
段豫奇睨他:「你還真的是不懂感情啊。我跟阿虎認識這麼久,跟親兄弟一樣,幾句話的時間說變就變,我以後怎麼面對他,這種感覺就好像他拿把刀子給我,我把刀子插在他心口,誰都不好受吧。今天如果是個不熟、沒交情、不認識的那就算啦。為什麼偏偏是……算了,你這個連親吻都不會的人講也是沒用。」
段豫奇心煩意亂,忍不住遷怒到李嗣頭上。李嗣把酒杯放下,起身往他走近,背著光的高大身影逐漸逼近他,李嗣臉上看不出是什麼情緒,神態和語調都略嫌慵懶的詢問:「你怎麼曉得我連親吻都不會?如果是指跟校花那次,我不是不會,只是不想而已。」
段豫奇被捏著下巴,這種古早言情劇的發展讓他大感荒唐的皺眉,動手撥開對方的手:「三八什麼啊你。」
李嗣若有若無挑了下眉,偏過腦袋朝段豫奇湊近,後者根本來不及反應,嚇傻了。不快不慢的速度,李嗣往他嘴角輕啄了下,他嚇得往後退,身後是張桌子,雙手往後扣著桌緣,李嗣優雅自然的摟過他的腰:「就算我沒感情,但不會連這點事都不懂。傻瓜。」
他瞪著李嗣再度湊上的俊臉,伸手去推擋,但手掌貼在對方飽滿精實的胸膛瞬間無力,只想多抓兩把……
李嗣舔著他的唇,環在腰際的手臂溫和徐緩的收緊,他被碰得渾身發酥,唇齒輕易被撬開,陌生的異物伸進口腔刮掃,繞著舌頭反覆纏捲,他被弄得幾乎快翻白眼暈死過去,腦海閃過一個警訊,這可能不是吻,是李嗣要吸他靈魂!
段豫奇突然驚悚顫慄,這才生出力氣推開李嗣,用近似滑稽的動作側過身逃開,被李嗣這樣搞都產生生理反應了。李嗣那個始作俑者卻一臉無辜的站在那裡看,段豫奇喘了幾口氣罵道:「變態!有病啊你!誰讓你這樣,你想什麼啊!你、你……該不會是想順便把我靈魂吞掉吧!」
「我只是想親你。」李嗣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想親就親你是變態嗎?」
「以前還沒有讓我這麼想的人。」李嗣想了下:「不是都說人帥真好,人丑吃草,我不夠帥?」
段豫奇翻白眼,跑到樓梯用力摔門,惱羞成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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