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 - 月色朦朧番外、賞月 (1/2)

夢裡都是破碎的片段,段豫奇有時置身其中,有時又跳脫出來旁觀那些記憶。他夢到以前,別人家的孩子去補習,連他姐姐也去補習,只有他放學把功課帶去孫叔那兒做,做完功課,孫叔陪他說說話,最常吃的零嘴就是仙楂糖,偶爾是蔘片,孫叔不在的時候,就是店裡的夥計陪他。
他不喜歡回「家」,那裡沒有人關心他。他聽姐姐跟同學在房間玩,背後說他是小雜種。名義上的母親常常去找男友,見到他都是問他功課做了沒、每次都要叮囑他不要做給家裡人丟臉的事,逢年過節送的禮物都是彰顯他們的財力、身份,沒有一次是送他想要的。其實,他不怎麼為此傷心,她們本來就不當他是家人,自然不會關心,他也一樣,應付了事,不會關心。
孫叔店裡有一個中庭,中庭有座假山水,上頭擺著袖珍的釣魚小人、涼亭飛鶴,水裡有小魚,他很喜歡在那裡發獃。
孫叔有次跟他聊起自己的師弟,孫叔感慨道:「如果你是我師弟的孩子就好了。那個孩子是個剋星,連他自己也剋,不過好在最後還是出生了,活下來了。也不知道那樣是好還是不好,但是老話說上天有好生之得,無論是怎樣的人都有權利活著,再壞就是由天來收吧。」
那時他還小,孫叔有時會仗著他聽不懂,自言自語似的聊這些東西,那時他的樣子看起來好寂寞。原本他也不記得了,但在夢裡他才記起來孫叔也聊過修仙的話題。孫叔喝著普洱茶跟他說:「修仙有什麼好的。冷冷清清一個伴都沒有,在山裡吃空氣,那很快活嗎?我不覺得啊。」
明明是喝茶,卻像醉酒一樣語無倫次。很久之後他回想才覺得孫叔應該是很想念自己的師父吧。
然後夢境一轉,是大學時他們一群人去海邊玩,沙灘上玩著國王遊戲,不顧其他人側目,拿著充氣的鎚子等道具表演動漫角色的絕招,還有社團校外活動時他忽然發燒了,王騫虎帶他去看病,還買了喉糖哄他,他覺得如果有兄弟大概也是這樣。他忍不住依賴這樣的大哥,一直到出社會都跟著走上一樣的路,直到自己跟不上了。
孫叔也好,阿虎也好,最後都疏遠了,不過他一直很感激,因為記得被照顧關懷的日子,所以他一個人也能過下去,但是……
一想到最後還是會變成一個人總是覺得可怕,不管有多要好,多關注彼此,忽然有一天就變得再也見不到面了。媽媽也是……
他從雜夢裡醒來,一時不曉得今夕是何夕,睡迷糊了,摸了摸臉頰都是濕的,他哭著醒來,周圍一片幽暗,只有一盞觸控的小燈,他才認出這是三樓卧房。可是李嗣呢?燈旁的鐘發出淡藍色光,顯示是深夜三點,李嗣為什麼不在?
意識還不算太清醒,他還記著夢裡那種近似被拋棄的恐懼,跳下床就往外奔,三樓沒人,二樓也沒看到李嗣,張姍出國玩了,他一路跑下一樓,看到李嗣穿著一件灰色圍裙站在料理台那裡。而李嗣則看到一個男人什麼也沒穿還光腳ㄚ衝下來。
雖然看出段豫奇那可憐欲泣的表情顯然是做惡夢嚇醒,但李嗣還是忍不住問:「你會在屋裡裸奔?現在室內十四度。」
段豫奇低頭看,立刻縮回樓梯間,又探頭瞄了眼李嗣才「哇啊啊」怪叫著跑回樓上。李嗣被他迷糊的反應逗得輕哼一聲,也跟上了樓。
段豫奇又冷又羞恥,奔回三樓抓了件四角褲套上,把自己裹回還有殘餘體溫的被窩裝死,心中無比慶幸張姍出國了,不然要是被吵醒還看他裸奔肯定絕交或笑他一輩子吧!
沒多久李嗣跟著回房間,坐在床邊把被子一邊剝下來,摸了摸段豫奇的頭髮,段豫奇閉緊眼不看他,他竟然面無表情「呵呵」笑了兩聲說:「你做惡夢,以為我不見了?」
段豫奇模糊應了聲,李嗣又說:「至少要穿衣服啊。我不想讓別人看你身體。」
段豫奇想說:「這不都是你害的嗎?」可是最後還是沒講,因為自己還是太丟臉了。
「寒流來,你這樣感冒怎麼辦。」李嗣的手往下挪,揉著段豫奇的肩頸,他說:「我本來有時就會這時間去準備店裡的東西。不過你怕我消失,這種反應還是讓我覺得很好。豫奇,我也睡個回籠覺好了。」
「喔。」
「但我更想賞月。」
段豫奇抬眼瞄他,面露不解,賞什麼月?「什麼東西?」
「昨天你說的,你像月亮一樣。」
「……」段豫奇想起來了,然後他就跟李嗣回房間做了兩次,累到他草草洗澡完就光著身體睡著,然後發生剛才的蠢事。「不要吧,太縱慾過度了。」
「趁著你那裡還軟軟的。」李嗣的手已經摸進被子里,來到段豫奇身後,段豫奇扭身躲開,抓著被子往床的另一頭滾,聲調聽起來難為情的讓他回去工作。
李嗣早起有時只是想把靈光一現的新菜單試出來,但有些事不急於一時,可是這樣好的氣氛過去就過去了。他落下拖鞋,解開圍裙,從後方連同被子一起將段豫奇抱住,仗著身材高大的優勢把人困在懷裡。
他曾無數遍想像過他和段豫奇戀愛會是怎樣的情況,他知道世間事順其自然就好,偏偏他沒辦法淡定看待這個人,越是相處就越想要嘗試,而且有些事是他樂於反覆去做的,樂此不疲,比如凝視、撫摸、親吻,還有每一天都在期待下次的快樂歡愉,如何讓這個人舒服得哭出來,而他也會感到無比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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