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 - 月色朦朧、拾壹 獄門 (2/2)

徐鈞磊聞言苦笑,也把自己手機傳訊失敗的畫面給他看,接著陸續有人抱怨,原因都是一樣的。沒有人能把訊息傳出去,也無法打通電話,手機的上網功能甚至失效,只能開啟不需上網的app程式。
徐鈞磊深呼吸,他說:「有些詭異。等人來救援也不是辦法,大樓里人太多,太久的話會容易有恐慌。而且不能排除像簡小姐那樣有些情況的人。」
「萬一有人有什麼病突然發作的話……」段豫奇憂心道,話剛說完,不遠的人群里就有人倒下了。他汗顏,人太多擠不過去,徐鈞磊拉著他往外圍移動,跟他說:「那邊的人會應付,我們過去也於事無補,不要添亂比較好。先回去看看簡小姐他們。」
段豫奇感覺徐鈞磊不愧是大老闆,遇事沉著冷靜,但他心裡還是挺在意的,希望不要有任何人因此出事,卻有隱約有預感這會是場大風波。在他看來,一樓空中浮著不少奇形怪狀的傢伙,祂們都往樓上飄,或往牆裡鑽,他發現一件事,就是祂們也一樣出不去,怎麼會呢?
同時靠近大門那邊的人群里,有人扯大了嗓門在發號施令,是行政部門和幾位高層在指揮人群,先讓所有人回到這時他們各自的工作崗位,算是疏散人潮,接著再召集一些身強體壯的人過來,他們打算用些方法破壞一樓大門,第二大樓後方就是立體停車場,用走的也能走去開車回家,到時就能解脫了吧。
果然人潮緩緩散去,段豫奇跟徐鈞磊回一樓某櫃檯邊找簡菲和保鑣們交代情況,一方面分神聽大門那邊的動靜,有些人並不同意破壞大門,開始討論起來,不過多數人都同意先回原來的崗位等候。
段豫奇餘光瞥著那些非人的東西在空中浮遊,不安道:「我們也回樓上好了。我覺得留在一樓不太妙。」徐鈞磊等人都同意上樓,這時有人喊住他,轉頭看是阿鳴跟小賓,他們帶著笑容跑過來,說是支援其他人才來第二大樓,接著又遇到之前跑娛樂線的記者翁惠玫,一路上認識的人結伴,越來越大團。
阿鳴手裡拿著攝影器材在做遇難紀錄,那不是大型攝影機,而是吃電池的電,其他人為了手機省電則選擇關機,才剛走上半層樓的樓梯,段豫奇喊住他們,一伙人圍在轉角平台角落說話。他說:「我認為先不要回六樓。還不知道要困多久,我們先去地下室。」
簡菲跟翁惠玫聞言,目光一亮,異口同聲:「員工餐廳!」
小賓還傻呼呼的說:「可是才剛吃過早餐啊。」
阿鳴巴小賓的腦袋低罵:「笨喔。萬一困太久,我們可以先填飽肚子啊。何況那邊除了餐廳員工之外應該還沒有很多人,畢竟不是吃飯時間。只是沒有電用就是了,瓦斯不知道有沒有。」
徐鈞磊點頭附和:「那就過去看看吧。」
第二大樓的餐飲部門主要在九樓及地下一樓,有自助餐、快餐和一些合作的商家進駐,因此有咖啡廳、點心店和小間的超商,附設休憩空間招待客人,而且多數是全天候營業,方便晚班人員。健身房、美容院及門診也在該樓和地下二樓,因為大樓在斜坡上,因此他們各部的出入口就在斜坡上,診所各科皆有專門醫療人員負責。
段豫奇一行人下樓就在餐飲部,這裡更陰暗了,沒見幾個人在這裡晃,大概出事的時候誰也不想在地下室逗留吧,而且要是其他出口能離開也早就通知其他人往這裡疏散了。空氣里飄著咖啡香,夾雜其他熱食的味道,本來不餓的眾人都想吃點東西,精神壓力也是很耗能量的。段豫奇說:「找個地方坐,先喝杯咖啡。」
「也好。」簡菲循聲湊近段豫奇,挽著他手臂跟緊,翁惠玫瞥見他們的身影訝異:「剛才沒留意,這位是簡菲,簡小姐?」
「……剛才我們一起錄節目。」段豫奇講完這句就放棄解釋,隨便啦,不說了。任憑翁大姐去腦補,解釋還得耗力氣。看了眼手機顯示的時間,十點二十二分,他又打了三個字傳給李嗣,雖然知道是傳不成功的。
徐鈞磊的保鑣們去其他地方探勘環境,拿著隨身的微型手電筒照路,他則和段豫奇等人進咖啡廳覓食,咖啡機要插電才能用,不過店裡還有冰滴咖啡,段豫奇把咖啡倒給女士們,其他人拿了冰箱的飲料喝,還不忘付錢,店裡的人也不曉得跑去哪裡還沒回來,而且其他店家也都沒什麼人。
段豫奇提議先去附近自助餐店打包便當帶著,以防萬一,至於他自己則是背包裡帶著李嗣做的愛心便當,保溫瓶里也有茶,暫時不用擔心。打包完便當,保鑣也回來報告地下一樓沒什麼人,不過他們只繞了餐飲部,沒往其他區域走。大家坐在開座位區喝飲料、進食,徐鈞磊說:「我的秘書應該會發現我出事,大概會帶人過來找我。運氣好的話,這會是虛驚一場。」
翁惠玫嘆了口氣:「怎麼就那麼倒楣呢。而且我記得出門時,氣象預報說今天是大晴天,還高溫三十五度,降雨機率零,紫外線指數危險。結果外面的雨下成這樣,還打雷閃電的有沒有搞錯啊。」
簡菲想起一些事,跟著疑惑道:「我是想到過去這段時間裡,沒人能進出大樓,外面的人都沒發覺哪裡奇怪嗎?」
翁惠玫:「除非有公務,不然冒雨來的人也……」
阿鳴加入討論:「像徐先生這樣的大人物都困在這裡,其他有名的人也一樣受困,外面的人應該會發現的。畢竟很多人行程都排滿了,再怎麼說也差不多該有人察覺然後過來救援吧。」
保鑣們訓練有素,想的也和大家差不多就沒有多講什麼,但是段豫奇反而沉默著,翁惠玫喊了他問:「豫奇你怎麼看?怎麼都不吭聲啊?」
段豫奇看著這裡連一點浮遊的靈體都沒有,若有所思說:「不覺得這裡太安靜嗎?而且都沒有人下來。難道想到屯糧食的只有我們?大樓里少說上千人,應該也有人想得到吧。就跟我們想出大樓,其他人也想,所以都往一樓走。」
「被你一講我覺得這裡陰陰的。」翁惠玫聳肩抖了下,簡菲也說要上樓了,於是一群人又起身上樓,這時有人陸續衝下樓,喊著不清不楚的話,細聽是在喊快跑、快逃。徐鈞磊的保鑣攔住一個中年人問怎麼回事,中年人驚恐不已,抖著聲音語無倫次指著上方說:「門破壞了,然後就、然後就進來,天啊,快跑,不要擋路!救命啊!」
段豫奇直覺這裡不能再待,立刻起身道:「我們趕快上去。肯定出事了,地下室只有兩樓不夠躲。現在還能趁亂突破一樓往上走。」
他們還不曉得那些人是被什麼給嚇得往下或往上跑,但也不想一直待在下面,草草帶著打包的飲食移動。保鑣們將女性和老闆護在中央,段豫奇仍帶著簡菲走,萬一有什麼衝撞的話,他也能護著她,翁惠玫則由阿鳴、小賓看顧。
抵達一樓以後仍是一片黑暗,可是外面頻頻有閃電雷光,就在那些光亮中他們看到大廳基本上都是人影亂竄,大門進來的地方基本上快凈空了,剩下的都是姿態表情詭異的員工們,這些員工抓了人就攻擊,又咬又撓,臉上、頸子跟手腳青筋浮出,而且有的雙眼充血,大門玻璃已經被破壞,搞出一個大洞,外頭強風暴雨灌進室內,搞得大廳一片狼藉,但外面卻不見人間景象,而是一望無邊的黑闇。
有些被啃得衣服破裂、手腳是血的人嚇得瘋了,慌不擇路,抽身後猛的往那洞開的大門跑,結果人就像墜崖一般消失在黑闇中,連慘叫都很快被風聲蓋過。段豫奇等人驚呆了,而且段豫奇看到的更多,他知道那些出現攻擊行為的人們都是被鬼怪附身了,那些人有的還在朝虛空撲跳,其實是在抓藏於角落的靈體吃,要知道在鬼靈的世界里也弱肉強食,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快走。」段豫奇展開雙臂把夥伴們護住,轉身喊跑,保鑣們把幾個逼近的怪人打開,護著他們奔上樓梯,只不過聚過來被附身者越來越多,加上環境太暗,雖然閃電雷光幾乎沒停過,但還是容易拖慢移動速度。
其中一個保鑣被五、六人撲倒在地,短短几秒間那人就被鋼筆、原子筆插了喉嚨和太陽穴,慘遭殺害。這下別說簡菲、翁惠玫她們嚇得花容失色,其他男人也忍不住發出怪叫,阿鳴顧不得錄影,抓著器材催促其他人奔上樓,小賓快哭出來。
一至三樓除了行政、業務,主要就是新聞部門,他們毫不停留的在逃生梯間奔跑,段豫奇拉著簡菲跑得慢,在他們後面有兩名保鑣不知何時也消失了,而且一直有逃難的人超越他們,誰都沒空管其他人。二、三樓的人聽聞風聲也開始往樓上空間移動,這會兒大家都不想再接近一樓,一路跑到三、四樓,人潮和混亂才稍微緩和些,眾人逃到四樓才停歇下來喘口氣。
翁惠玫和一些人都在發抖,她連說話聲音都在抖:「剛才那群人是怎樣啊?變成喪屍嗎?」
此話一出,頓時一片沉默,就在這時旁邊冒出一個溫厚的男聲:「是被餓鬼附身。他們被餓鬼附身。」講話的是個打扮普通的中年男人,頸子掛著玉飾,拿著一支手電筒由下往上照自己的臉,離他近的翁惠玫被嚇得發出尖叫。
「哇啊啊、你幹嘛啊,嚇死人!」
段豫奇把翁惠玫護到身後,他看這中年男人頗眼熟,翁惠玫才在他身後吐了口氣說:「原來是鄒延年、鄒老師啊。」
喚作鄒延年的男人歉然一笑:「抱歉,嚇到你們了。我是靈學會的會長。」他把手電筒往旁遞,接手的女人看著是位少婦,皮膚白凈,面容溫柔和善,她自我介紹道:「我是曾瓊靈。通靈人。」她將手電筒再往旁遞,是個斯文戴眼鏡的青年人,青年人道:「我是歐陽湖,法師。」
最後一位拿到手電筒的人是個漂亮的女人,看上去約莫三十多歲,懷裡抱著一隻黑貓,阿鳴跟小賓看到她都訝叫:「萍姐!」
那位大姐複雜微笑:「是,大家都叫我萍姐,這是我的貓可可。我們幾個都是來上節目的,大家都被喊老師,但誰都沒算到有今天呢。看來事情麻煩了。」
跟著這幾位老師的是知名靈異節目的主持人和固定班底、外景主持,他們和其他信鬼神的員工們像鵪鶉似的聚在老師們周圍,露出害怕的眼神,主持人嚴常歡詢問道:「老師們,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一樓鬧成這樣,都出不去了。還是我去把九樓天橋的門破壞,走天橋去另一棟大樓?」
鄒延年說:「是可以去九樓看看,但恐怕行不通。這棟大樓已經呈現封閉的狀態,剛才一樓門打破都出不去,要是把九樓也變成一樓那樣的話,有可能──」
「可能死得更快。」歐陽湖直接了當的接話,看向曾瓊靈和萍姐說:「兩位姐姐有沒有什麼看法?」
曾瓊靈苦笑:「只能先在樓梯間做結界擋著,而且是每層樓都做。我們等下討論最適合的方案,然後分別帶人去設結界吧。這比阿飄月鬼門開還盛大。」
萍姐附和說:「符籙的東西,歐陽你比較精通,你再給瓊靈的結界做加強,也教其他人一點防身技巧。」
鄒延年聽了點頭道:「這防身我也懂,我和歐陽湖一起負責。不然人太多了,請其他人學完再去教別人。」
嚴常歡旁邊一個助理主持哭窘著臉說:「不能請大師們殺出一條路救我們嗎?太恐怖了。之前錄外景時,大師你們都很厲害的。」
萍姐抱著黑貓無奈一笑,對那小姐說:「那時頂多一屋的鬼,再多也是有限。這現在是整大樓不停湧入的千軍萬馬,我們才幾個人?剛才還有幾個信別的宗教邊罵著我們邊跑掉的。」
段豫奇等人聽他們討論起來,臉色都是越來越差,段豫奇不想曝露自己的能力,再說他除了能看到些怪東西也不算什麼戰力。先前擔心他講出來極可能製造更多混亂和恐慌,現在有這些平常盛名在外的高人處理也是好的,起碼人們有了主要的精神依託。
這時另一伙人緩慢接近,幽暗中亮起的燈火不多,照亮的範圍有限,阿鳴把能夜間攝影的鏡頭轉向那些人,小賓跟一個保鑣把燈照向來者,是個穿白襯衫,打扮樸實的年輕人,他領著一些大樓里的員工過來說:「你們好。我是附近某教會的人,今天帶了幾個孩子來參觀,幸虧孩子們早先走了,我留下來跟朋友敘舊,然後就遇上這次的事。這些人跟我朋友也是信教的,雖然跟你們信仰不同,可是人多力量大,能不能也讓我們幫忙?」
嚴常歡的表情像哭又像笑,點了點頭,但好像心裡在說:「你能幫上什麼?看起來那麼弱。」
年輕人自報姓名:「我叫藍可楓,我們會一起祈禱。」
「噗。」翁惠玫掩嘴,躲在段豫奇身後。藍姓青年看過來,段豫奇無辜的睜大眼擺手,幸好對方只是溫和微笑,又是在僅少數的燈光照明下,這人生得也是斯文俊秀,竟讓人恍惚好像看到真的天使一樣。
總之人手變多了,段豫奇他們也果斷加入支援,學著怎樣念護身咒或幫忙別人。其實段豫奇認為念經念咒也和西方宗教的祈禱類似,都是將精神能量更加專註、純粹化,讓好的更好,或壞的更壞。
幾位老師把工作分配好了,以四樓開始,每層樓由一位老師帶領在各處出入口設置結界,接著再巡視所有門牆玻璃,把能用的東西都搜出來,在大樓玻璃帷幕畫符咒,或是將一些可疑的地方拿符封起來,比如常年陰暗的空間,比如監控室什麼的,反正沒有通電那些地方也沒用了。
曾瓊靈說要去樓下勘察,如果情況允許的話,盡量把二、三樓也設結界,減少威脅。段豫奇主動提出要護送她,曾瓊靈深深看了他一眼,也許是看出了什麼而微笑同意,徐鈞磊也主動要求跟上他們,因此僅存的保鑣先生自然同行。
第二大樓的格局和之前電視公司的大樓相近,段豫奇也算瞭解,此外那個靈異節目的主持人嚴常歡也跟上來,雖然不是新聞部的人,但對樓下環境也頗熟悉。至於其他人就由藍可楓他們負責照顧,一群人把桌椅雜物搬開,空出一塊地方來,大家一起向各自所信仰的神靈祈禱。
曾瓊靈他們走下三樓,嚴常歡和段豫奇帶路走前頭,每到一個樓梯口,曾瓊靈就從背包里拿出她隨身帶的鹽米和一些防禦的護身符,念念有詞往虛空某方向拜了拜,掛在高處,然而他們畢竟都沒想到攤上這種麻煩,就算是常接觸鬼神靈界的人也不可能沒事帶一堆法器四處跑,曾瓊靈背包里能派上用場的東西都盡數分配好並用完,再加上歐陽湖給的符紙,把三樓巡完也差不多耗一個小時以上。
段豫奇看了下手機時間,十一點四十九分,報完時間,曾瓊靈便深吸一口氣:「好,目前剩下最後一個逃生口了。等下先做好結界再往二樓探勘,一旦覺得危險立刻跑回來知道嗎?」
眾人應聲知道,幫忙打亮燈光方便曾瓊靈作業,段豫奇四周環顧,偶爾有些殘弱靈體往上逃,但也快凈空了,那些靈和底下成精怪的鬼不太相同,都比較無害。他們聽到急切的腳步聲和喘氣聲,好幾個人往三樓跑,嚴常歡把燈向樓梯下一照,一個美麗女人和兩個西裝男倉皇跑上來,女人喊:「救、呼,救命啊,別關門!」
段豫奇認出女人是誰,徐鈞磊也認出來了,張口喊:「珍妮芙,快過來。」徐先生一把拉住女人往樓上帶,兩個西裝男緊跟上,但是一個被徐鈞磊給踹下樓,眾人錯愕,徐鈞磊將大家趕進門裡,關上門說:「那個不是。」
段豫奇跟曾瓊靈最先反應過來,徐鈞磊的意思是那個被踹的人已經不是人了。就在徐鈞磊救下屬的當下,瞥見其中一個男的已經變了樣子,而且散發惡臭。
咕嘟。徐先生的保鑣默默吞了一大口的口水,嚴常歡也開始意識到情況,頭皮發麻問:「那現在?」
徐鈞磊問下屬:「珍妮芙,樓下和外面是什麼情況?」
珍妮芙帶著驚嚇過後微抖的聲音,強作鎮定,卻聽來更顯可憐的回答:「樓,樓、樓下到處都有人跟喪屍一樣亂咬人,或是瘋狗一樣攻擊人。而且他們還互相撕咬。我的公事包也拿來砸他們甩不見了,就和喬治、賴瑞一起逃上來,然後剛才喬治就被徐先生你踹下樓。外面……」她想起什麼似的,抖得更厲害,勉強站起來被徐鈞磊扶著,徐鈞磊拍她背安撫,她才艱澀吐出句子:「我進大樓門前,看到大樓里是空蕩蕩的,一腳踩進來之後景象就都變了。再回頭就沒有門了。」
這時賴瑞在一旁補充:「而且,我們進來之前外面是大晴天。」
眾人驚呆,這真是天堂有路不去走,地獄無門偏闖入,晴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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