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娘無法估算時間到底過了多久,密室與外界隔離,唯一能讓讓她安心的便是和妖丹的連結穩固。
念白死後他的金骨一吋一吋慢慢縮小,如今只剩五歲稚童的大小,而白織綉縮在他的肋骨內側不願交流,幽娘指尖搭在門框上,靜靜看著石室內發著螢光的金骨與白織綉,又想起陸遊說過的話:為佈道濟世而生,以身殉道而死。
無論過程如何,終點已安排好最上等的陷
陷阱請君入甕。
念白的「道」是白織綉,他如今殉道而死。
相思突然出聲打斷幽娘思考,她拿著一條臘腸問道:「小姐餓了嗎?」
幽娘搖頭。
突然一聲巨響,隨後石壁晃動,砂石似水柱流洩而下,幽娘面露喜色拉起相思跑到水門前:「他來接我們了!」
隨著動靜越來越大,幽娘簇起眉頭,不對,不是謝靈運,感受不到妖丹在附近的氣息,謝靈運說過他活著一定會親自來接自己。
幽娘拉著相思跑回白織繡的房間,蹲下身對著金骨內的蜘蛛說道:「白織綉,相思交給你了。」
她摸了摸身上有什麼東西可以送給謝靈運當念想,只摸到腰間的紫狐玉珮,這是謝靈運贈給她的禮物。
謝靈運把全部給了她。
她卻無以回報。
「等你見到謝靈運,就將這個送給他,然後告訴他」幽娘斬下一截頭髮交到相思手中,微涼的小手蓋在相思手心,她出神看著手背,想不出要留什麼話給他。
幽娘忽然笑了,如千里荒原獨自盛開的白花,脆弱又堅韌:「長命百歲,勿念。」在相思錯愕的眼神下,幽娘將她弄暈了。
幽娘轉身離去,到了門口忍不住回望,她嘆口氣,一步步前行。
再次收到幽娘的消息,便是她被捉進皇宮。
長命百歲,勿念。
謝靈運看桌上一截頭髮,反覆思考她是用什麼樣的表情說出這句話,謝靈運拿起一根頭髮,將其攢在手心,他站起身,叄步併作兩步,出大門時金玄子攔住了他:「年輕人,冷靜,現在動手你會輸的一蹋煳塗。」
「她若死了,一切都是白費。」謝靈運推開金玄子去意已決:「駱風,通知南澤軍隊明日圍城。」
金玄子又拉住了謝靈運,一個個都愛的要死要活,腦子都被奪捨成痴兒:「你且冷靜,再等叄日就好。」
謝靈運雙目晦暗映不出顏色,一個突起物在他的皮下竄動,從臉頰慢慢移動到脖子,最後到掌心,他平攤手,掌心被蠻橫破開,鮮血四濺,他應道:「是,我該冷靜些才對。」
金玄子被灑一臉血,見多識廣自然知曉謝靈運手中的東西。
奪屍蠱。
金玄子倒吸一口涼氣,真切感受到骨子發寒,他身為鬼仙叄番兩次被一屆黃口小兒叄番兩次威脅,怒氣也升了幾分,絲絲鬼氣滲出:「你敢?」
拇指摩娑著黑色小蟲,蟲子親暱的蠶食他拇指上的血肉,謝靈運妖冶的鳳眼輕瞥,尾音微微上揚:「有何不敢?」
蟲子發出紅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壯大。
金玄子拍了自己的腦門,跟一堆瘋子相處久了,他的腦子竟然傻到忘記謝靈運也是個瘋子。
瘋子,不受威脅。
金玄子收回自己的鬼氣,繼續苦口婆心勸道:「你殺了我徒弟,即便小狐狸因此獲救,她一輩子都會對你有嫌隙,你願意嗎?」
蟲子持續長大。
金玄子慌了,他抓住謝靈運的手腕:「叄天、叄天,我為你撐叄天,但作為條件你不可殺他!」
蠱蟲慢慢縮小,順著掌心泊泊血液鑽回皮下。
「好。」
另頭,幽娘被抓入天牢成了梁叄紅的獄友,地上畫了一圈圈詭異的咒文,她醒來時梁叄紅只穿褻褲,他神識不清正發著高燒,蜷縮在一旁,時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
幽娘退下自己的披風蓋在梁叄紅身上,手卻被他緊緊攢住,他雙眼朦朧沒有焦距,聲音嘶啞的難聽,聲聲似泣血:「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梁叄紅又將她的手附上拉上自己的脖子,肌膚滾燙,他如此渴求:「殺了我。」
至陽之血灼燒妖物,她疼的抱住手腕,梁叄紅搶過她的手腕,乾燥的舌頭舔過染血的肌膚,如蝗蟲侵蝕,不留一寸。
梁叄紅的力道大得嚇人,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腕被舔弄:「你其實可以用擦的。」
他置若罔聞,側臉蹭上她的手腕、手心,像隻祈禱主人撫摸的大狗,聲音帶著幾分委屈:「對不起」
幽娘非常肯定,他燒傻了。
梁叄紅將頭蹭到幽娘手心,強迫她撫摸自己的頭腦,幾日未洗頭,汗漬與血液黏成一塊塊,幽娘笑得有些勉強:「乖,去躺著。」
梁叄紅聞言,乖乖縮回去蓋著披風露出半顆頭緊盯幽娘,就怕她突然消失。
偌大天牢,只有梁叄紅一個活物,看到梁叄紅一瞬間變成金瞳,她晃了晃腦袋,湊近打量,見他眼底僅有檀木般的深棕。
梁叄紅拉著幽娘的衣角怯生生說著:「對不起」
幽娘醒后,梁叄紅一直跟她道歉,幽娘問為何道歉,他不說,只是不斷重復「對不起」。
幽娘想,梁叄紅燒傻了,需要休息,於是低聲哄道:「沒關係,都過去了。」
梁叄紅揚起一抹乾凈的笑容,笑得像個孩子似:「嗯!」
「睡吧、睡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在安慰梁叄紅,更是安慰自己。
也許是想通了,她此刻異常平靜,理智接受死亡,感性希望謝靈運來救自己,內心不畏生死只渴望在死前抱一下謝靈運。
這夜梁叄紅睡得很安穩,他蓋著幽娘的披風,聞者她身上特有的花草香味,深深一口,他辨出來了,是梧桐花的味道,味道很淡稍縱即逝,梁叄紅卻抓到那縷香味。
梁叄紅醒來了,卻不願睜眼,他正在回味那個夢境,真實得讓人眷戀,如果可以他心甘情願死在夢裡,由著幽娘慢慢奪走自己的生機,可惜終究是個夢。
夢醒了,他不自覺說出:「幽娘。」
「怎麼了?」幽娘一夜未睡,腦海有根撥緊的琴弦發出又高又尖的叫聲不斷刺激著神經。
梁叄紅詮釋「垂死病中驚坐起」,不顧身上傷勢觸電般坐起,聲音拔了個尖:「小祖宗?」——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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