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望亭半輩子裝模作樣,唯獨一個人看破了她,那就是青遠川。
她說得對,她就是假清高。
她不是真良善,也不是真清貴,更不是什麼所謂的人中龍鳳。
在回到蘇家之前,她跟母親相依為命,過著乞丐一般的日子。回到蘇家后,她成了蘇家一條骯髒齷齪的狗。蘇家世世代代只為再培養出第二位光耀門楣的仙人,而等那個人飛升,更加讓這樣的她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如果不能成仙,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個信念逐漸佔據了她的思緒。
沒人能幫她,也幫不了她。
可此時聽著這隻貓對她說的話,卻讓她在一種異樣中,感覺心臟產生了某種奇怪的搏動。
在她最絕望,最想要放任自流的時候。
金鳳仙奮不顧身抱住她,用力地將她的身體擁向自己,“你不能……你怎麼可以吃那種丹藥……我會幫你,望亭,我會幫你的,我會陪你走出來的……拜託你不要……”
她竟然哭了……
實在是荒唐,她根本沒必要哭。
蘇望亭任由她抱著,依然一動不動,但她深深感覺隨著她的話語,她的胸腔與咽喉皆在起伏搏動。那種震動同時傳導到自己身上,甜蜜的芬芳與溫度隨之益發濃烈。
她冰冷的身體渾身都暖融融的。
“為什麼?”她問,話音涼入骨髓,“我為什麼不能吃?”
“還是說,你真的以為你能幫得了我?”
言罷,緊貼著她的搏動停下了。但是片刻,摟著她脖頸的手臂又緊了一重,這隻貓從她肩上抬起臉,淚眼朦朧卻十分堅定地凝視著她,“我即便幫不了你,但也救過你一回了。”
她的眉目逐漸柔軟下來,一股蘇望亭從未見過的溫柔漫上她的眉眼之間,“望亭,我知道你因為這一年遲遲難以突破,有些心急,但我覺得、”
“你知道什麼!”蘇望亭被她莫名其妙的溫柔刺激得惱羞成怒,她驟然推開她,目眥盡裂地瞪著她,企圖從中看到驚慌與退卻,“你一個妖怪能知道什麼!別弄得好像很了解我,你不過只是糾纏了我幾年罷了!”
金鳳仙撞在柱子上,一個踉蹌站定,依然堅定道:“我知道!”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真的。”她再次重複,話音平穩溫柔。
“如果這真的是你的決定,我會支持,但我覺得如果現在放任自流,將來你一定會後悔的。”
“你的辛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看過你天沒亮就起床練劍,一套劍法練不下八十遍,看過你一個人站在深夜的比試場,獨自擬練。你對自己的要求那麼高,明明如此優秀,卻比任何人都努力。你賺取的榮耀與尊重里全是你的汗水。你可知邁出這一步,以前的你知道了,會有多生氣。”
蘇望亭感覺呼吸困難,渾身發抖,那種異樣的搏動難以平息。
最終,在那人再次上前,再次試圖抱住她不住發涼的身體時,她感覺她心中的火山噴發了。
“滾——!”蘇望亭失控地嘶吼,“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們的婚姻屁都不是!若這裡不是宛陵,你這種妖怪只會死在我的劍下!滾!你給我滾!”
她驚慌失措地看著蘇望亭,踉踉蹌蹌摔出了門外。在門關上的頃刻間,她滿是淚水的受傷的雙眸像根鋒利無比的楔子似的,從縫隙徑直刺入心臟至軟處。
但門最終還是關上了。
轟然一聲巨響,門外的燈色微晃,她單薄的身影投射在門上,也跟著飄搖。
良晌,她適才形單影隻地離開。
片刻,師弟來敲她的房門,掌柜也上樓警告。
她沒有開門,而是聽著門外李連登與掌柜連連賠不是的聲音,躺在床上,試圖將渾身的顫抖平復下來。
但是沒辦法,只要一想到那雙滿是破碎的受傷的眸子,就連呼吸都會變得貧瘠。
她喘不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