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大掃除,傍晚,學校里裡外外皆在夕陽下忙碌著。應景明的班級這周負責體育館,太大,因此她這個老師需也得擼起袖子給他們幫忙。
不過也沒什麼用,這都放學了,從辦公室往下看,應景明仍在器材室的窗口裡忙碌著。阮序秋看了眼時間,放學近20來分鐘了,她繞過大半個學校來到此處門口,看見裡面應景明正光著腳跟兩個打下手的男同學賣力拖地,阮序秋上前說:“太遲了,你們趕緊去吃飯。”
兩個學生告謝離去,這廂應景明動作不停地哂笑,“阮老師這麼心軟,應該不是看在他們是好學生的份上吧。”
阮序秋不悅,“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一個成績至上的人。”她拖地的動作漸漸懶怠下來——在這個人的面前,她總不願儘力。
“隨你怎麼想,一會兒走的時候記得把門關上。”
“可不敢,不然明天又得扣我們班的衛生分了。”
阮序秋莫名其妙地皺眉,看了她片刻,從她此番陰陽怪氣中得出結論:“你在生氣?”
“主任還關心我生不生氣?”應景明凝著她挑眉。
阮序秋意噎片刻,掖了掖嘴角,端的一副平心而論的樣子,“我希望你能公私分明,不要將工作上的怨氣帶到私下。”
她自認並不是個假公濟私的人,可這人聽話的當下,卻如聞笑話般微微一笑,鬆了拖把,款步向她靠近,“哦,原來主任您這是公事公辦啊。”
拖把柄砰地摔在地上。這人本就比她高,如此靠近,壓迫感一下就來了。阮序秋對上她的視線,更覺其中有種異樣的強勢,目光緊緊地攫著她,伺機而動地翻湧著什麼似的。
這些天她總是用這種目光看著她,像觀察,也像凝視,如同野獸面對獵物。她似乎決定了什麼,就像野獸決定如何分食獵物。但是此前的兩年,阮序秋從未在她的眼中看見這種東西。她很確定,在此之前,她面對她就像面對最討厭的香菜,不只是不感興趣,而是看見都巴不得躲著走。阮序秋不明白,因為那一夜么?僅僅只因為那一夜就能這麼看她了?
她呼吸窒了窒,捏緊兩手,“你要是對我有意見,可以……”
“難道不是你對我有意見么?”應景明放輕聲音,這種慵懶的輕音讓她的語氣顯得極為曖昧,“雖然嘴上說著當作沒發生過,但你其實對那件事仍是心懷怨恨的吧。”
“我沒有。”阮序秋的語氣十分果斷,目光十分堅定,內心卻變得紊亂。
是的,僅僅只因那一夜,就讓她產生了變化。她竟然緊張了。面對這個人,她竟然在緊張。
“你有。”應景明同樣感受到她的亂意,微微低下頭,肩頭的墨發鬆然垂落,“你不只是怨恨我,你也怨恨你自己,你想要假裝瀟洒,可你卻無法忘記那晚的快樂,這讓你更加看不慣讓你體會到快樂的我,你想要再次體會,所以怨恨這樣的自己,所以加倍刁難我。”
說話間,她的手指在她的手臂上由上至下地輕輕劃過,阮序秋酥癢地渾身戰慄,堅定的目光益發深如楔子,凝視著她,器材室的光在她的瞳仁里微微震顫,如同深處的濕潤溢出眼底。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阮序秋揮開她的手,正要離去,又被抓住了手腕,“你、”
她下意識地掙扎,想再給她一耳光,可是無法掙脫,這種被束縛的掙扎甚至加深了她胸腔里的躁動。
好吧,她承認,她就是沒辦法心平氣和地面對一夜情的對象。她沒有感情經驗,這是她的第一次,對方又是她的同事,是她的死對頭,她們抬頭不見低頭見,她們甚至都是女人,她們的社交圈子嚴重重合。可以說她們是暴露在全校師生的目光下的,所以面對她,尤其是在學校,便讓她感到極為尷尬,無比地尷尬,為了消除這種尷尬,她只能用加倍地嚴厲來偽裝自己。
“你放開我!”阮序秋惱羞成怒地斷聲。
“主任,這難道就是你所謂的公私分明么?”應景明輕聲說,笑意顯出得意,遊刃有餘地抓著細弱的手腕,看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死對頭因為被點破了心思而驚慌失措地掙扎著。這讓她感到格外地愉悅。
她得寸進尺地逼近,將她壓到後面的柜子上,得寸進尺地學著書上的內容,湊近她、挑逗她,“其實你完全沒必要這樣。主任,只要你要想,我非常樂意讓你感到快樂。這是我的榮幸。”
呼吸漸漸從上面壓下來,越來越燙,同時,一隻手摟住她的腰,手腕被扣在耳畔。
阮序秋知道這是要吻她的意思。
窗外的夕陽狹長地投進來,火熱地從交迭的身軀旁掠過。陰影中,阮序秋的心跳越來越快。
她知道這是一種羞辱,她不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的發生,可是她的身體卻不受控制。
為什麼不受控制呢?
可能她正沉迷於這種陌生而迷人的心悸。她上一次心悸還是高中時候的事情,那時她倚在窗口看著籃球場上學長活力四射的身影,心裡是密密麻麻的酥癢。當然並不是說她就同樣喜歡這個人,而是與情愛相關的東西正在撥動她的心弦,撥動她那陳舊積灰且不成調子的心弦。
她並不是喜歡她,她不可能那麼輕易喜歡上一個人的,對她,或許僅僅只有一點奇怪的羨慕或者嫉妒,或者怨恨。如今,就連這份怨恨都今她感到迷人。
她實在太乾涸了。
漫長的接近中,陌生的唇瓣終於不可思議地落在她的唇上。
就像做夢一樣,她們順利吻在了一起。阮序秋背脊緊緊貼著櫃門,仰著脖子,不敢相信地被唇瓣親吻著嘴唇,被柔軟地舔著、含著。感覺很奇怪,感覺心臟密密麻麻地跳動著,這讓她的腦子有片刻的宕機,反應過來后,不禁兩腿發軟地掙扎了兩下。
“唔、唔……”鞋後跟蹬得柜子發出刺耳的短響,被手掌抓著的手腕也綿軟地掙扎,可是吻還在繼續。她被引導著張開了嘴唇,牙齒也被撬開,他人的舌尖擅自伸進這片塵封已久的口腔的時候,阮序秋的手指像被刺激的含羞草一樣,不知所措地收在一起。
她的呼吸都被挑逗、被攫取、被玩弄、被羞辱。儘管如此,卻舒服極了。
終於停下的時候,阮序秋那雙銳利的眸子已經紅得不成樣子,臉頰與脖頸也染了粉意,雙眸霧蒙蒙地瞪著她,用力地喘著氣,“流氓,你放開我,你信不信我、”
應景明被她的口是心非弄得失笑,“我是認真的,阮序秋,你難道不覺得我們在這方面很合拍么?”
“什麼意思。”
“或許……”她循循善誘,“阮老師知道‘炮友’是什麼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