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寫過什麼書啊?”
葛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那種熱血沸騰自己YY的網文,蹭熱度,正兒八經寫得沒人看,都埋在電腦硬碟里了。”
“是什麼類型的?”
“多數偏歷史類的。還是世界史那種。”
“你是學歷史的?”
葛徽搖頭:“理科生。”
“那你是什麼學校畢業的?”
葛徽說了個學校,月宜羨慕地說:“那所學校我知道,211呢,是好學校。”
葛徽自嘲道:“是好學校沒錯,可是內陸大學開的海洋科學專業,你說我學得有什麼實際意義?再說我也不喜歡,當時高考蹭著線過了一本,就去這兒了,別的沒考慮太多。畢業之後呢找了一圈工作自己都不太滿意,後來就順著本心來,和朋友開了一家海鮮店,自己呢也當個網路寫手,偶爾幫人代筆,賺得也不少。”
月宜笑道:“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自食其力。”她給埋頭對付海鮮的湘湘夾了一些肉片:“不怕你笑話,我其實都沒有考上大學。我還只是高中畢業。”月宜怕他笑話自己,也低下頭吃著碗里的食材,害怕看到葛徽輕視的目光。
可葛徽只是輕輕地“唔”了一聲,然後說:“你這麼優秀,會考上的。”
月宜心底吐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端詳著葛徽自在的神色,囁嚅著說:“你覺得我會嗎?我考了兩次,雖然都有事情打擾到,但是分數確實不太理想。我今年、今年還想再考一次,但沒什麼信心。可這個社會還是看文憑,我一個高中畢業生工作很難找。”
葛徽笑道:“我這還保留著我高中的筆記,你需要的話就拿回去看看。有什麼不懂得也可以來找我。我盡最大努力幫助你。”
“好。我一定努力學習。”月宜輕快地開口,語氣卻鄭重,表情肅然,但是在葛徽眼裡卻是愣裝大人樣子的小孩兒。
“我也學習。”湘湘吃了好多,揚起小臉大聲說著,唇邊還有些蘸汁。月宜給她擦了擦溫言道:“你要學啥?”
湘湘想了好久,甜甜地說:“和媽媽學。”
月宜捏捏她的小臉含笑說:“乖。”
母女倆在葛徽這邊一直呆到八點半,火鍋吃完總是遺留滿桌子碗筷,月宜想幫忙清理,葛徽卻道:“你也累了,帶著湘湘回去歇著吧。下次再說。”
“今天打擾你這麼久,我心裡總是不好意思。”月宜抿了抿唇,眼底生出幾許歉意。
“下次你給我帶些你做的炸魚吧。我愛吃。”葛徽目光清明,凝睇著她。
月宜對上他的目光,察覺到那裡有一些朦朧的熱度,她心裡突突地跳,又不知要怎麼辦,連連說著好就匆匆下樓。背影有一些慌亂。
葛徽闔上門,利索地收拾桌面,碗筷清洗乾淨,自己伸了個懶腰。這一天頭一次看孩子,頭一次帶著小孩兒去見人家媽媽,頭一次請女孩兒來自己家吃飯。他倒在床上,一手枕在腦後,仰望著天花板,室內的吊燈外緣有一圈淺色水紅,讓他回憶起月宜總是含羞的面龐。那張素凈白皙的小臉,總會蘊出如桃花一般輕盈卻艷麗的紅,令他總是心神蕩漾,往往忘了自己要說什麼話。
葛徽深深呼吸了一下,想起來月宜和湘湘那幾句交談,不知道月宜經歷了什麼,那個男人如果不在,他願意全心全意盡其所能對她好。他翻了個身,一手搭在胸前,感覺得到自己那顆悸動的心:等他們再熟悉一些,等他完全確定月宜是單身,他就開始追求她。他相信金誠所至金石為開!
另一邊的月宜也給湘湘洗漱好,一大一小一起對著鏡子刷牙,湘湘吐出泡泡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話,月宜沒聽清,湘湘從小凳子上跳下來,漱嘴之後和月宜說:“媽媽,我明天還可以和叔叔一起去輪滑嗎?”
“湘湘今天沒有玩夠嗎?輪滑很危險的。”月宜把她抱上床,自己也脫了鞋襪,和她並排躺好。
“沒有,叔叔一直保護我。叔叔好厲害!會好多東西!”湘湘小手在空中激動地比劃,“叔叔還唱歌給我聽。”
“是嘛,叔叔唱的什麼?”
湘湘小聲哼唱著:“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月宜難以想象高大的葛徽唱著這種幼稚的歌曲哄湘湘開心,腦海里試圖描繪了一下,忍不住笑出聲:“叔叔確實挺厲害。”她給湘湘掖了掖被角:“可是叔叔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媽媽明後天打算找個阿姨過來陪著你。咱們就不去打擾叔叔了。”
湘湘聽了有些失望,絞著手指小聲嘟囔著:“可是,我想和叔叔一起玩……”
“湘湘乖,改天好不好?”月宜用手指戳戳她的酒窩。
湘湘最後扁著小嘴兒點點頭,轉個身蜷縮在月宜懷裡,殷殷地看著她:“媽媽,咱們以後就在這裡住嗎?我們還回外公外婆那裡嗎?”
“不回去了。就在這兒,這挺好的是不是?媽媽明天下午有時間的話帶你去海邊好不好?咱們去看看能不能捉到活的小螃蟹。”
湘湘愛玩兒,頓時又高興起來,和月宜咯咯笑著,剛才的失落忘到了腦後。
月宜第二天上午跑了好幾個家政服務,問了幾位阿姨,價格都太貴,她實在負擔不起,在超市的工作也是臨時工性質,正式職工都算不上,工資自然不高。湘湘看得出月宜情緒低落,連忙恬靜地說:“媽媽,我不想和那些阿姨一起。我想和媽媽在一起。”
“媽媽得上班賺錢給湘湘買好吃的,湘湘不能跟著媽媽去工作的地方。”月宜溫柔地笑了笑,但是心裡仍然失落。湘湘記掛著要去海邊,月宜騎著單車帶上湘湘,海邊風大,月宜給湘湘帶上帽子。湘湘蹲下身,像模像樣地用小鏟子在沙灘上發掘小海鮮。
月宜看向洶湧蜿蜒的潮水,浪潮滾滾,如同兇猛的獸,虎視眈眈。她忽然覺得生活就像是這樣一隻張牙舞爪等待機會的凶獸,時不時就要給自己咬一口。她畢竟也才二十歲,沒有撫養湘湘的時候,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現在卻必須親身體驗社會上的苦澀和無助。她踢著沙子,胡思亂想,想著想著,就想到了葛徽那張英俊帥氣的臉,以及少年陽光爽利的笑容。
心心念念,必有迴響。
月宜忽然聽到湘湘高聲喊道:“叔叔,叔叔,我和媽媽在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