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只是面無表情地說:“女孩子大了,要避嫌,我和她畢竟不是親兄妹。另外,他也應該去過正常人的生活,總跟著我,學不到什麼,對她有害無益。”他說完,心裡依舊是空落落得,起身往廚房去想找點東西吃,冷不防遇到這幾日躲著自己的月宜。
從和他一起,月宜就無時無刻不黏著他,這幾日卻忽然變了個人,早晨早早起來和陸嫄出去,即使見面也是不怎麼說話。陸昭在家裡還能在待一天,心有不舍,對月宜說:“和誰出去了?怎麼沒叫我?”
“看你在忙……”月宜依舊是那樣輕聲細語,可不知為何,陸昭還是感覺到言辭中濃重的哀傷和失落,甚至帶了一點疏離。
“我明天就走了,要不今天帶你去海邊轉轉?”陸昭試探著問。
月宜挽了挽鬢邊碎發輕聲道:“我和嫄嫄姐姐去過了。”她飛快地看了陸昭一眼,急匆匆地說著:“那我回房了。”
小尾巴黏上來的時候他覺得不適應,後來小尾巴和自己的身體幾乎融為一體,他習慣了那條小尾巴跟在身後。忽然有一天他狠心斬斷了小尾巴和自己的聯繫,想讓小尾巴學會獨立……但那種滋味兒,不好受。
第二天早晨,陸昭和陸大娘、陸老爹在門口話別,月宜和陸嫄、蔣郭晶並肩站在一起,陸昭雖然和父母寒暄,但目光卻始終落在月宜身上。陸嫄彎下腰和月宜說:“去和大哥道別吧,畢竟大哥這一位回去又是一個人了。你不在,大哥心裡也難受。”
月宜心裡揪了一下,緩緩上前,陸昭目光鎖住她,心裡砰砰直跳,期待著月宜開口:“月宜,我這就走了。開春縣衙里一堆事,我可能也好久才能過來看你。好好學習,也好好吃飯。”
“我知道了。陸昭哥哥也是。”月宜絞著手指婉聲說。
陸昭拉過她的手臂避開眾人走得遠一些,語氣有些央求:“別生我氣了,好嗎?”
月宜搖頭:“我沒生你的氣。陸昭哥哥讓我怎樣,我就照做。”
陸昭心裡沒有半分歡喜,反倒愈發覺得自己不是人。
回到縣城,餘杭也很納悶地看著孤身一人前來的陸昭:“月宜呢?怎麼沒跟著你來?生病了嗎還是……”
“她留在我爹娘那裡了。”陸昭還是一如既往語氣淡漠,可是餘杭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陸昭的悶悶不樂。
“月宜主動要求留在那兒?”餘杭有點好奇,畢竟月宜多麼喜歡黏著陸昭眾人都能看得出來。
“不是,是我讓她留在那兒的,我妹夫,蔣郭晶,你認識的。他是夫子,我和他聊了幾次,覺得月宜這個年紀去學堂里是成長最快得。總是跟著我,字都不認識幾個,能有什麼出息。再說對她以後名聲也不好。”陸昭緩緩解釋著。
餘杭卻道:“跟著你怎麼了?你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人。再說她若想要學習來找我、曲師爺或者江南都可以,怎麼就非得留在你妹夫那兒?”
“哎,你不懂……”陸昭總不能說月宜總是喜歡親吻他,那種愛人之間的親昵令他無所適從。
餘杭站起身:“好好,是我不懂,你最懂。不過你說的也對,她這個年紀多和同齡的異性、同性接觸接觸也好。”陸昭一怔,想說什麼沒開口,只聽得餘杭又繼續道:“你知道嗎?江南那裡的那些小葯童也要去你妹夫那裡上學。大家彼此都是熟人,和月宜也好照應。”陸昭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那個活潑伶俐的芍藥,轉念一想,這樣也好,省得月宜剛去學堂里覺得陌生,芍藥能陪著她也不錯。
陸昭這段日子工作總是不太專心,動不動就雙手抱劍倚在縣衙府門口怔忡發獃,眾人都知道他心有所系。
開春事情繁雜,又適逢上級過來巡視,餘杭帶領縣衙里的人忙得焦頭爛額,尤其是針對鍾高岳的案子,鍾高岳閉口不談,哪怕是上了刑,還是牙關緊咬。
好不容易熬過去這一陣,陸昭又被選調前往苗疆走一圈,處理當地一樁跨省案件,陸昭期間給家裡寫了幾次信,但是當時居無定所也不能收信,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知道月宜生活得怎麼樣。
直到事件塵埃落定,杏花開的如大捧大捧潔白的雪花,他騎著馬迫不及待地去往學堂,霞光正好,學堂還未上鎖,杏花樹下的小亭子里聚著叄叄兩兩的學生,有得說說笑笑,有得默默研習。陸昭翻身下馬,目光落在角落裡嫻靜柔婉的女孩子。
他們有……好像有兩年多沒見面了。
兩年的時間在月宜身上留下璀璨的顏色,她明顯長高了不少,面頰上的嬰兒肥褪去了一些,那張原本就極美的小臉在杏花的襯托下愈發嬌艷欲滴。她也正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兒,旁邊有一少年過來喊她,和她說了什麼,她便含笑將那本書給了少年。少年禮貌道謝卻沒有離開,依然和她閑聊著。
他記憶里的月宜還是那個害羞怕生的小尾巴,現在似乎和從前真得不一樣了。
陸昭就這麼靜靜地凝望著月宜,直到清脆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芍藥雙手撐在圍欄上興沖沖地高聲道:“陸昭哥,是不是你啊!你怎麼來了?”
芍藥嗓門大,眾人都聽見了,月宜歪著頭,從少年身側探出對上陸昭的目光。胸腔的心臟幾乎要跳出來,她盼了好久的人終於來了。
芍藥回眸對月宜說:“月宜,你快來,是陸昭啊!”
月宜提著裙擺來到芍藥身旁,卻不敢再靠近一步,總害怕是場夢。她實在是太想他了,但也知道他外調苗疆,忙碌不說,地方還十分兇險,月宜夜裡總是默默祈禱陸昭錢不要有事。
陸昭以為月宜還會像從前那樣迎上來,可她只是盈盈立在原地,只是目光如綿,靜靜望著他。陸昭一路風塵僕僕,衣服也來不及換,此時倒有些局促。他將馬拴好上前一些道:“你們下學了?蔣夫子呢?”
“蔣夫子和師娘回家了,我們一會兒就走。”芍藥牽著月宜的手一路跑到陸昭跟前笑著說,“月宜可想你了,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們說悄悄話了。”她沖著月宜眨了眨眼,回身和大家嘻嘻哈哈地散去,只余剛才的少年還有些私心,走道月宜身邊說:“月宜,那這書我過幾日看完了還給你。”
“不著急,你慢慢看。”月宜莞爾。
“我先走了。”
月宜點點頭,少年打量了一眼陸昭這才跟著大部隊離開。
(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