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時歸遠也知道,讓他徹底忘記月宜,將月宜重新划入“陌生人”的範圍又不可能。一個多月的時間,他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冷靜地面對,所以才出現在她面前,可惜他預料到的平靜並未如約而至,他還是想親吻她、抱著她,說很多很多好聽的甜言蜜語。
“月宜,記得我當初和你說過嗎?我對你好,只要我在,就永遠對你好。更何況我還是你親哥哥,你與任何困難都依舊可以來找我,不用覺得拘束和不好意思。至於之前我對你做的那些逾矩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時歸遠長長舒了口氣,僵硬地抬起手撥開月宜額前的碎發,笑容雖然有些苦澀卻是屬於月宜獨有的溫暖。
這種溫暖和祝瑋對自己的冷暴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月宜情緒上涌,忽然就忍不住啜泣起來,唇瓣也咬出齒印。時歸遠心底一慌,攥住她的手腕去了樓梯間關切地問:“怎麼了?月宜,為什麼哭?受委屈了?”
月宜哽咽著把祝瑋因為自己沒有考好的態度斷斷續續地說給時歸遠聽,末了,她自嘲地笑了笑:“爸爸只看名次,我的語文、英語還有文科成績都不錯,可是他不在意。我聽說你的成績還是很好,爸爸在你面前肯定很高興。”
時歸遠的確依舊是年級的第二名,祝瑋希望他下一次考試能成為年級第一。第一第二時歸遠覺得沒什麼區別,倒是祝瑋,在意的很。聽說年級第一的家長和祝瑋在一個車間,祝瑋的性格爭強好勝,喜歡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教育別人,一定也和那個男生的家長明爭暗鬥,互相攀比兒子的學業。然而最諷刺的是,祝瑋站在道德制高點的時候,自己卻是劣跡斑斑,沒有絲毫道德理念可言。
時歸遠的唇瓣緊緊抿著,過了好久下定決心說:“月宜,我幫你補習,你可以從微信上問我,如果覺得不好意思,你也可以多問問鄭言辛,他學習成績也很好。”
“嗯,我知道。”月宜點點頭,眼睛雖然還是紅彤彤得,但是沒有方才那麼委屈了,她凝睇著時歸遠,輕輕地開口,“哥,對不起。”
“小傻子,沒有對不起,以後別說了。”時歸遠忍耐著心裡刀割的情緒溫言說道,“回去吧,要上課了,好好學習。有緣的話,咱們說不準能去一所大學。”
月宜心情好了些,揚起一張素凈無暇的小臉兒,映在樓梯間窗外如火如霞的流光中,璀璨的笑意微微浮現,又是之前熟悉的甜美的樣子:“哥哥學習好,我估計那很難了,我追不上哥哥的腳步。”
時歸遠卻想,她追不上,那他就停下,無所謂得。
回到教室,藍沁婷察覺到月宜的心情好了許多:“怎麼了?中彩票了?”
月宜笑意盈盈:“比中彩票還高興。”
藍沁婷不懂,只得笑著在她頰邊擰了一把。
其後的日子果然如藍沁婷所說,時歸遠和其他幾名優秀的被選拔出來的學生參與集訓,備戰接下來的國家競賽。時歸遠是這一批佼佼者中的佼佼者,集訓前,還在辦公室被老師耳提面命,寄予厚望。時歸遠的心思卻有些沉重,這個競賽他本來不想報名,一走很久,又要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再“偶遇”到月宜。
另外一個原因則是,祝瑋在考慮讓時歸遠得獎之後選擇轉學去省重點中學讀書。
這要是真的轉學去了省會,那他和月宜真的就是天各一方,也許時間久了月宜交了真正的“男朋友”,他這個有悖道德的哥哥更無關輕重了。只是一邊是學校老師的期待,一邊是祝瑋對自己的望子成龍,時歸遠也不能忽略。
臨走的那一天,其他學生都趴在窗台上向下望去,月宜和藍沁婷也討論著時歸遠會不會拿到獎牌榮譽歸來。月宜看到學生們一一登上大巴車,時歸遠不緊不慢地走在最後一個,他個子高,身形又瘦,像是翠竹一般,瘦削卻堅硬。他忽然抬眸,目光落在月宜班級的窗戶上,果然對上月宜略含羞澀卻又滿是期盼的目光,他似是讀懂了,知道月宜也是希望自己能取得好成績,於是那笑容瞬間在少年清朗的面容上如同熱烈的匆匆石榴花綻開,他微微頷首,上車的步子也瞬間輕快了許多。
藍沁婷撞了撞好閨蜜的腰肢,戲謔道:“你看看剛才時歸遠低著頭的樣子,面無表情和殭屍一般,後來往咱們這邊一看,立刻眉眼就蘊含著笑容,你說是不是因為看到了你?”
“瞎說,說不準是因為看到你了呢?”
“看到我他只會把眉頭皺得更緊。”藍沁婷笑道。
那邊鄭言辛送走了好友,一瘸一拐地往熱水房去,正巧碰到了月宜和藍沁婷。鄭言辛本來也是集訓名單一員,奈何天不遂人願,鍛煉的太猛,把腳崴了,也就失去了這次機會。不過他這人心胸寬闊,對這種“錦上添花”的事情向來是無所謂。藍沁婷關切地詢問鄭言辛的腳傷,見他無大礙又開起玩笑說他“時運不濟、命途多舛”,大好機會沒把握住。
鄭言辛笑道:“說實話,我真不想去參加這種競賽,沒意思,還浪費我的腦細胞,我又不是那種和老時一般有遠大理想的人,想著拿了獎有底氣轉學去省重點。”
“時歸遠要去J市?”藍沁婷驚訝地問。
鄭言辛道:“對啊,老時他爸開學初就到處找關係要把老時弄過去,只不過老時這人懶得動,再加上……”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月宜,嘿嘿笑道:“有祝美女在這裡,老時肯定不捨得走。”
月宜低著頭,撥弄著校服上的扣子輕輕說:“那他這次去,是已經決定要走了?”
“不知道,老時如果沒告訴我結果,那就是他還沒決定。他一旦做了決定,幾頭牛都拉不回來,也是倔脾氣一個。”
月宜想說,時歸遠並不是非常倔強的人,可能在他們眼前時歸遠非常有原則,說一不二,可是在她面前,時歸遠幾乎沒什麼底線。她背過身這般想著,心底不由得冒出一陣甜意。可再轉而一想時歸遠可能要走了,心裡又十分不舍。她在這邊孤身一人,爸爸待自己冷淡,只有時歸遠是真正無條件地對自己好,她有點依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