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宜生長在這片大陸,對這個詞兒也不算陌生,很多國家戰爭時期無錢支付軍隊開銷,更無法組建出一支合格的軍隊,軍隊本身素養根本不足對抗擁有背後勢力支撐的叛軍,所以就花錢請那些雇傭軍為他們打仗,當然這也要付出一定代價,比如在S國,月宜前兩天看報紙說,時任總統已經同意將一處鑽石產區送給雇傭軍和某公司聯合開發。所以當她聽到狄淵的回答十分驚訝:“你媽媽她……真的是雇傭軍人?”
狄淵點點頭:“媽媽很早就出來當兵,退伍之後被高薪雇傭到了雇傭軍隊中。也在幾場戰爭中立過軍功,但是也受了很多傷。這裡的國內戰爭我媽媽就有參與過。我媽媽很漂亮,說一口流利的法語和德語,還喜歡建築。”他默了默,想抽煙卻發現床頭的煙盒已經空了。他兀自一笑,忽然就下定了決心:“月宜,以後監督我戒煙吧,煙草也不嚼了。”
“怎麼突然這麼說?”
狄淵笑道:“想多活幾年。”他揉了揉月宜的頭髮繼續說:“後來媽媽遇到了前來做田野考察的父親,父親是華裔,那時候還是個靦腆的大學生,比我媽媽小四歲。他們慢慢就相愛了,媽媽選擇離開雇傭軍隊,洗手作羹湯,和爸爸定居在這裡。然後是我們的出生。生活本還好,沒想到媽媽從前在雇傭軍的仇人發現了我們的住處,殺害了我父母,哥哥和他的女朋友帶著我還有妹妹去了西邊,只是日子沒有維持多久,哥哥和嫂子就在叢林中踩到了地雷被炸死了,我妹妹也因為貧血症,再加上家庭變故精神失常,沒多久就去世了。我埋葬了妹妹,一個人穿越了整片沙漠,又穿越了剛果河,來到中部,像是個乞丐一樣。然後混了一頓時間我就加入了幫派……再後來對我人生最重要的事就是遇到了你。”
狄淵的一生見到了太多的殺戮、戰亂和流離失所,他曾經跟隨那些難民在樹林中吃著野菜、啃著樹皮,也曾被叛軍拿著槍指在腦門逼著他下跪磕頭。有很多次他彷彿看到了上帝與天堂,以為自己即將跟隨家人離開塵世。可他都命大的挺了過來。
他還記得第一次殺人,他看著鮮血、腦漿濺在皮靴上,立刻胃部的神經一頓抽搐,然後就吐了出來,好幾天一口飯都不想吃。可後來,也習慣了。他很少和月宜提及這些,那是他生命里抹除不了卻試圖去遮掩的傷疤,他不想把黑暗留給月宜,他只想努力地追逐陽光,然後送給心愛的女孩兒。
月宜聽著狄淵輕描淡寫地講述,可她知道那背後的故事一定是鮮血淋漓、痛徹肝腸。她緊緊地抱著狄淵,認真地說:“你還有我呢。”
“是啊,我還有你。”狄淵甜蜜而幸福地開口。
天光放亮時,月宜和狄淵就已經準備好去拜祭親人。狄淵所能得到的完整的屍體只有妹妹的,他當時把身上所有的積蓄都花了,就為了給妹妹買一處安歇之處,至於其他人,他難以尋覓。所以墓碑雖然寫著名字,但實際上只有狄淵的妹妹長眠於此。
狄淵和月宜送上花束,鞠躬,然後聽著狄淵簡短地說著:“爸媽,哥嫂,還有小妹,我身邊的是月宜,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女孩子,我們要結婚了,希望獲得你們的祝福。”他的手掌輕輕撫摸著墓碑,眼底微微有些濕潤,不知道是感傷還是幸福,稍稍錯過臉,不想讓月宜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面,他微微一笑,迎向日光,彷彿能看到另個平行世界的自己,帶上心愛的女友歸家,一家人其樂融融,溫暖如初。
“之後呢Ocean帶著女友乘坐飛機去了西藏,之後他們環遊世界。可是就在最後去往阿根廷的航班上遇到了飛機事故。遺憾的是兩人的遺骸始終沒有被搜尋到,所以他們到底去了哪裡一直都是迷。”溫婉的女子闔上一本書,抬起手摸摸伏在自己膝頭的小丫頭,也不過是七八歲的年紀,正是頑皮瞎鬧騰的年紀,最近不知道為何特別喜歡纏著媽媽講故事,而且還一定要聽這本書里的故事,百聽不厭。
白天已經讓爸爸講了好幾次,現在爸爸不在家,又纏著媽媽。
小丫頭想了一會兒又問:“為什麼會找不到他們呢?他們到底是去哪裡了?”
女子也學著她的樣子想了一下,溫柔地說著:“可能是去到另外一個平行宇宙了。我也看到過類似的新聞啊,說是很多人因緣巧合,他們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小丫頭似懂非懂。
女子摸摸她的小臉:“好啦,作業寫了沒?快去寫作業。要不爸爸回來要說你了。”
小丫頭鼓了鼓嘴老老實實回到卧室去寫作業了。今天的作業試驗完成一篇對家人的介紹,她一手握著鉛筆撐在下巴上思忖,過了好一會兒才提筆在本子上寫道:我的爸爸媽媽都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有時候我在想在另外一個平行宇宙,爸爸會是非常勇敢的軍人,媽媽是非常溫柔的公主……
狄淵後半夜從靶場回來,月宜和女兒想必都已經睡著了。他放輕動作,看到廚房裡月宜還給自己留了飯菜,他心底一暖,坐在桌前慢慢品嘗。媳婦兒的手藝比從前好了許多,他曾經開玩笑說月宜可以嘗試開一間餐館,來到D國之後,月宜陰差陽錯還真投資了一家飯店,目前經營的不錯。
而他自己則開了一家射擊場,再加上他對槍支在行,目前收益還是可觀。
他們搭乘的航班來到英國落地,狄淵始終有所擔心,和月宜商量之後在英國選擇更換身份,之後兩人稍作停留就去了另外一個很偏僻的國家,從此隱姓埋名,與之前的生活一筆勾銷。只是自始至終,月宜從未與親生父親聯繫過。
只是女兒從小就愛聽一些刺激類的故事,他某一次突發奇想給女兒講了自己和月宜的故事,沒想到女兒聽得十分入迷,一天到晚纏著兩人講,倒讓狄淵有點欲哭無淚。
他吃完收拾了碗筷,來到女兒的房間,女兒的作業還攤開在桌面上,他看了看啞然失笑,果然女兒是個鬼精靈,滿腦子都是自己和月宜的故事。
親了親女兒的面頰回到卧房,月宜聽得腳步聲,微微睜開眼,感覺後背一熱,是狄淵躺在自己身後抱住自己:“吵醒你了?抱歉。”狄淵咬著她的耳朵,一手來到月宜胸前揉了揉沉聲說:“小乖,想你了。”
月宜翻個身咕噥著:“是嘛,我和小丫頭也想你了。”
狄淵笑道:“下個月能放假,想去哪裡我帶你們去玩。”
月宜搖搖頭,雙眼緊閉埋在他懷裡。
“我們要不要會S國?七八年沒有回去了,我們回去之後也可以順道看看你的家,當初也說了要把那棟房子買下來。”狄淵規劃著未來。
月宜唇角揚起:“是嘛,很不錯啊,小丫頭要是聽說了一定會高興地蹦起來。我還很懷念那裡的烤羊肉。你要做給我吃啊。”她頓了頓,忽然神秘地在狄淵耳畔呼了口氣,然後很小聲地說:“親愛的,我們要抓緊時間啊,如果再過段時間,我們可能就不能去玩了。”
“為什麼?”狄淵有些緊張。
月宜親了一下狄淵的側面,拉著他的手來到腹部,開心而幸福地說:“老公啊,我們家又要多一位小成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