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禁 - 輒止·下

乾燥雙唇沾了點她故意舔濕的水漬,李瑛總緊抿住不露半分笑意的那道弧線,正被她緩緩扯開。見她有回撤之意,反是咬住她不放,兩人親得上頭,再分開時都氣喘吁吁,視線相對便迅速移至別處。
趙蘊數十日未嘗過歡好滋味,身子卻覺得格外敏感,暗道只不過想氣下這木頭樁子,到是下腹湧出些微熱意。她定定心神,隔著衣裳夾緊腿縫,雙手揉作一團不知放在哪兒好。李瑛還一手搭在她腰側,方才唇舌糾纏,身軀亦是親密無間,見趙蘊縮著不看他,頭還靠在自己肩側。
還欲多言,那停在山頂毫無拘束的大宛駒打著響鼻,竟是掙開了系得鬆散的牽繩。
“它、它要跑了!”趙蘊被戳戳腰,頭掉轉回另一側,驚叫又擾動了牲畜。這下是眼睜睜看著人沒馬快,還靠在李瑛胸前,愣著被他從背後圍抱住。
“那可是我的紅叱撥——”
“這是白馬……殿下?”
“紅叱撥的相好啊!”她哭嚎一聲,徹底鬆了勁,“這要是跑了,我去哪裡再找一匹……李文正,你倒是靠著挺舒服。你說怎麼辦,而且這馬平日吃得又多,冒冒失失地流落在外,定是要餓肚子——”
李瑛沉沉笑聲傳來,“此馬名貴,常人一識便知,總是好找的。況且圍獵時大多封山,料是跑不了多遠。”
“你笑什麼!”趙蘊急道,沒法子治他,只撅著屁股向後撞去,“我都急死了,你還笑。”
她一撞,掉轉回身,教兩人分隔出半臂距離。月色中天正盛,映照李瑛尚顯蒼白的如玉容顏,衣衫凌亂,卻比那簇簇松林還身姿挺括。
“殿下,我……”
先前親了許久,又被她摸了胸蹭了那處,好不容易醞釀的肺腑之言悉數作罷,只得按下心潮,老實聽九公主數落起自己來。哪知她愛捉弄人的毛病從沒改過,心下將這跑馬丟至天外,踮腳捉住李瑛低下頭,附耳道,“差點忘了,剛說你若是正人君子,被我親了就這般?”
“上回你說,與我是第一次,那之後可有與旁人做過這事?”趙蘊見他愈發羞慚臉紅,還覺不夠,“我倒是聽聞,男子開過葷后,就再難把持。我阿耶賜你府上的舞姬美人,她們的滋味如何?”
“殿下實乃妄言,此事有或沒有,若如饕餮口腹之慾,貪心過重不知節制。人有靈知,卻不能與之相提並論。”李瑛被她半拽著身子,好言好語仍能聽出音色顫抖,已是強弩之末。
“是嗎,那你眼下到底是人,還算饕餮?”
趙蘊心說這傢伙未免身形太大,她攬著都累,乾脆讓他彎下身,兩人倚在合抱粗的松木下,只借清輝描摹對方眉目。李瑛不作答,她便繼續道,“若現在要你替我解毒,你是要惺惺作態,還是……”
“解藥我已隨身帶著。”
“誒打住打住,我不逗你玩了。”見他要來真章,趙蘊鳴兵收金,掉轉話頭,“還是早些回山下,否則教阿娘也擔心。”
她還要去牽李瑛坐騎,被他攔下,不解地看他手指方向,聽他道,“殿下,白日里打球馬兒跑累了,與那要撒野的大宛駒不同,恐是只好走下山去。”
“那不得走到天明,況且還不識路。”趙蘊立即是滿面愁雲慘淡,“你剛剛教訓得對,我不該半夜跑上這荒郊野外,這如何是好。”
“無事,殿下,來時我見著山腰處有座茅屋,先歇息一晚,明早有了天光再走。”李瑛柔聲道,見她小臉皺得緊巴巴,拍拍她頭頂,“殿下愛玩,倒是尋常女兒家少見,未嘗不好。”
趙蘊乖乖跟在他身後,牽著他手又返往來時路徑。也幸虧李瑛追了過來,她走了半刻便覺著身旁樹影幢幢,目至所及漆黑不見前路,若無人領著她只怕要嚇破膽子。
“殿下無需害怕,山上大小活物圍獵前便清點過,約莫些野兔麂子並不傷人。”李瑛捏她手心,雖知她也看不清,卻微微笑道,“卯時叄刻能天亮,只需再待一會兒。”
“天亮了下山,便又要回京,哎。”她靠著李瑛覺得分外燙人,想來是火毒十幾日未解,體溫趨高,“我們別挨這麼近,好熱。”
“先前在涼州,夜深卻是屢屢夢回西京。”李瑛撥開身前樹叢,耳畔鴞鳥怪叫附和他似的,襯著分外孤寂,“殿下不覺得好,殊不知旁人在外千里已行,挂念春明門路邊賣的蒸餅。”
“我想起來了,就是二哥那次讓你帶給他的餅,結果被孟老頭抓著他早課偷懶吃餅,好一頓抄書。”趙蘊笑嘻嘻道,她倒是總記著些細枝末節的瑣碎事,“說來許久未曾見過老頭,上回聽阿娘說他想告老還鄉,舉家都要離京。”
“孟稷已是高齡,返回川渝之路險阻,又是何故……”
李瑛思來想去,沉默許久,趙蘊也走得累不接話。行至山腰處,茅屋雖小,門前巨石一塊,她剛想坐下歇歇,被李瑛揪起來,“夜間寒氣重,熱意未散,先勿貼近這涼物。”
“可是我熱得受不了,你看我手巴掌,都悶出許多汗。”
“許是毒未解……”提及此事,李瑛猛然開竅,“火毒,孟稷,趙起……”
“我二哥?”趙蘊還不明就裡。李瑛已翻出藏在胸前的藥瓶,捏著她臉頰,取葯、塞藥本是行雲流水,唯獨聽她喊痛了兩聲,霎時便失手落了此著。
趙蘊被苦得咳嗽數聲,偏又深山老林,連口水都討不到,舌根都泛出酸味來。人是眼冒金花,天旋地轉,來不及罵這作惡梟首,暈坐於青石板上倒吸涼氣。尋到喘息之機,她已是雙目垂淚,“你是想害死我嗎,這解藥說好等我想吃再…李文正,你氣死我算了!”
“是我冒犯殿下,但事出有因……”李瑛慌忙解釋道,“恐是今夜京內便有驚變,若殿下毒未解又誤陷囹圄。而上巳節一事,令我后怕。”
“那你也不好捏著我臉就這麼喂,痛死了。”趙蘊嘴裡嘰咕,不多關心有何驚變,只繼續道,“我管你怕甚,總歸我是死是活,你都要怕,倒不知你膽子比我還小。”
李瑛被噎到,聽她念叨許久,末了只問她,“殿下可還覺得酸苦?”
“你一提就又覺得了。”趙蘊氣道。橫豎是她浪費這通口舌,踹開那茅屋破爛的房門,被煙塵嗆得再跑出來,李瑛只給她撣灰,不發一言。
“那明日我送殿下回宮可好。”
“不好。”趙蘊扭過身子氣哼哼地,李瑛轉到她身前便又掉個方向,只給他看後腦勺。她心道,明日還要偷偷溜到京中,趁寧妃回宮分身乏力、趙起又病怏怏倒在床上,先得去叄元樓吃碗糖桂花酪,再順路去柳芽家的鋪子,葯是匆忙未帶上,倒還能捎些碎銀……
胡思亂想泛起瞌睡,見她腦袋點著朝後仰,李瑛扶起她卻被那熱意一驚,趕忙又遞過葯。須得痛下決心,見趙蘊雙目半寐,終究又不忍,將她半攏靠著自己。
有個靠墊,雖說是燙了些,總比沒得強。趙蘊也不拘謹,被揣在李瑛胸前,睡了約莫半個時辰,捂得兩人都出了滿身汗。李瑛只道這日盡顧著流汗,抱起趙蘊去尋了處冷泉,便在茅草房幾步路外,清凈唯有潺潺流水聲。
趙蘊卻醒的是時候,李瑛剛脫了外衫,正覺著背後有人盯著看,只見其雙目在漆黑夜裡格外神采奕奕。他不自在地咳了兩聲,趙蘊便笑道,“怎的,帶著我不知來了何處,還脫衣裳,你還害羞了不成。”
“冷泉清涼,若殿下也熱得慌,便取幾捧擦擦臉。”
他繼而讓路,手頭裡衣領口收了收,直讓趙蘊取笑道,“要不是見過你全身,恐怕我以為你是個姑娘家。”
李瑛腹誹這都和趙起學的什麼連篇鬼話,嘴上只讓著她,“殿下,切勿貪涼,洗把臉能涼快許多。”
他不接招也沒轍,趙蘊做了個鬼臉便佔住冷泉。她心知李瑛絕不會回頭多看一眼,只覺先前汗都黏糊糊,皮膚衣物幾是難捨難分,脫了精光渾身爽利。浸入那泉中更是舒服地長吁一聲,抬頭見密林籠罩外滿天寒星,恍惚間不知天地,愣愣出神。
好耐性如李瑛,倚著半人高青石板,聽那水聲稀落,雖知趙蘊不聽勸,卻未出言。他竟也恍然,神遊天外,那冷泉已入心間,將樁樁心事滌盪至分外清明。
不多時,心照不宣的寂靜被哭喊打破,“有東西在水下面,李瑛!好可怕,它在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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