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禁 - Xrourouwu.Com 阮咸·上

滿城河燈浩浩蕩蕩,至趙蘊看倦了,來往人群都散了,這橋上二人方是戀戀不捨似的,將要作別。
呵欠接著噴嚏,趙蘊犯困地直嗷嗚。卻如那次逛夜市時,到點了她得睡下,走路都覺發飄。
雲龍觀地處建康坊內,城南地皮價賤,泥路亦是不甚平整,坑坑窪窪。趙蘊走得拖沓,又不拎神,差些便被絆倒。
“困死了,我得睡了。”
她喃喃自語,渾不顧身邊李瑛,為難地手腳都不知擺那兒。
不攏著她,怕她這醉鬼行路,不留神便摔個四腳朝天,若輕薄些,那更是有悖李瑛的刻板倫常。若說他都入過九公主閨閣?可不能提,他自己都羞得不能多想。
如此只得提點道,“殿下,夜黑路滑,小心腳下。”
趙蘊甩手不當回事,李瑛無奈,亦步亦趨地跟她走了大半道。
九公主無意多言,他便也叄緘其口。
行至觀前,李瑛欲叩門,她忽而道,“李文正,你好生奇怪。”
李瑛收了動作的手,心彷彿跳出嗓子眼,整個都頓住,才道,“何出此言。”
“你好緊張的樣子。”
她倚在牆下,笑道,雙眸似中天明月,清輝淺淺,滲進他胸膛每個罅隙。
“既然於我有意,又為何避而遠之?”
李瑛被問得臉紅,“我…我知殿下於我無意,又豈可僭越。”
趙蘊聞言來了興緻,奇道,“若你一輩子都悶著不說,若我總是於你無意,你還要這樣?”
她挑釁般的殘忍提問,卻像張著炸毛,虛張聲勢。李瑛本被刺得心酸,反倒輕笑道,“殿下,李瑛僅僅是隨心而行,無果也罷。”
“無果也罷……”
“天已晚,殿下早些歇息為好。”
叄更鼓響,李瑛接過開門道童手中燈籠,轉身辭去。
眼見他身影漸融入夜色,趙蘊隨口似自問自答,“你說,無果也罷,真的有人,會為沒有結果的事,付出心思?”
“自然是有的。”
她心底喟嘆,倏地冒出實音,將她嚇得扭頭一看。
半夜深更,道是誰人?
是上回在靜安坊里,收留過她一夜的阮咸,金粟珠垂的頭牌娘子阮都知。
“阮娘子?”
“殿下?”
阮咸此日作京中尋常女子打扮,只親昵地攬過她手,“上回未知小娘子尊姓大名,今夜我特意遲些來雲龍觀,不想是遇到你了。”
“你怎會這麼晚還在觀內?”
趙蘊問過便自醒悟道,“噢,怪不得先前人許多。”
“這回遇著的,竟不是上回那位郎君,卻也是極俊朗的。”
阮咸不多解釋,卻是笑吟吟地誤會起來。
鬧得趙蘊雙頰飛紅,羞道,“不是的,和上次那個不是一回事。”
“有何妨?”
煙柳之地的魁首,阮咸對男女情愛反倒見多不怪,狡黠笑道,“我知你若想換個人,無人與你作對的。再何況,只准男子縱情聲色,不準女子喜新厭舊?”
“你說得有理…但真的不是,和簡、和上回不同!”
趙蘊點點頭,又猛地甩頭以表否認。
“啊呀,九公主,你可真是個妙人。”
阮咸被她嬌痴憨態逗笑,朝她虛虛行禮再道,“是阮咸失態,還望殿下見諒。”
“你在靜安坊幫了我,無需多禮。”趙蘊扶她起身,又驚訝道,“你怎知我?”
“我來找鄭天師的,哪知她今個兒有貴客。”阮咸眨眨眼笑道,“我的消息還算靈通,那人不是李瑛,李大將軍,他回京那日——”
她故意拖長了音,想看趙蘊如何表態,誰知這九公主慢一拍似的。
“回京那日?”
語氣不咸不淡,連阮咸都要為這李瑛嘆惋一番。
“不與你賣關子,回京那日,我在朱雀街旁見著他,可是威風凜凜得很。”
“但我與他不是……”
“今日的事,我不會與誰提及,殿下自是放心。”
阮咸一副瞭然於胸,趙蘊不願多說,喏喏稱好。
她與駙馬成親半年不到便和離,要說京中半點閑言碎語都無,這話趙蘊都不信。她不在意,卻有人替她在意,恨不能日日耳提面命。
思至此,她忽地倍覺頹唐,寧妃責怪她,或許便是,聽了看了這些,現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九公主的種種劣跡了。
而是她任性妄為在先,豈還能再怪阮咸多管閑事。
“殿下何故鬱鬱不樂,教我說,天下女子指不準還艷羨你,有此不拘束和逍遙快活。”
阮咸何等擅揣人情,聊博趙蘊一笑,“謝謝你,阮娘子。”
“我都與你說的真心話。”阮咸笑道,“我有位才情盎然的客人,便曾言‘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你既有金樽,又有明月,還不得意?”
見趙蘊聞言不語,若有所思。阮咸又道,“也是我卑賤之軀,念想粗俗。殿下,聽個有趣亦可。”
兩人言盡於此,趙蘊頷首與她道別。
落月烏啼,滿庭白霜。
至趙蘊躺回榻上輾轉不寐時,阮咸方是慢騰騰出了雲龍觀,在個陰惻惻角落裡,又遇上熟人。
“我當是誰?玉簫娘子好雅緻,也熱衷這禮佛參道之事。”
她換臉似五六月的天,上一瞬艷陽萬里,此刻已黑雲重重,暗色中踱步而來的女子,亦無甚好臉色可言。
“可不如你,阮娘子。”玉簫清清嗓子,煙柳長眉皺滿嫌憎,“我該是記著,你們那勞什子聖教,入教時沒說過,肯你們吃鍋望瓢,來這道觀里偷師。”
“蕭常清!”
阮咸低吼道,身子一側,手中銀針閃爍流光,已至玉簫面門。
本文首發 請多支持正版|微博:嗨咩猴比的QQ空間
關於坊名,都是我胡謅的,畢竟是架空,文中設定雜糅。
關於番外,還請多等幾天,文檔昨天奔潰了,手腕也有點不舒服。
--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