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666節

家中貧寒困苦,兩弟兄從小就得幫家裡做事,屍骨左手食指中間那截指骨上有道深痕,便是六歲那年孫懷仁切豬草,不小心被鍘刀切傷的。
也就是說,這具屍骨確實是他的哥哥! 迎著孫曉仁驚疑不定的目光,秦林不緊不慢地說出了第二句話:“馮督公說你為了入宮卧底干出殺兄、自殘的行徑,但我知道,孫懷仁不是你殺的。
” 孫曉仁眼睛眯了起來,最蠢動了動,他咬了咬牙關,強忍著沒說話,神色則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秦林表面上笑嘻嘻地,實則仔細觀察對方的反應,看到孫曉仁的神情就越發心頭有了底,說出第三句話:“孫懷仁之死,是白蓮教瞞著你做下的。
” “放屁,狗官放屁!”孫曉仁像被激怒的獅子,雖然被五花大綁,仍跳起來破口大罵,是陸遠志給了他幾下狠的,他才老實些了。
胖子那個佩服啊,剛才東廠的徐爵、陳應鳳兩大魔頭大刑侍候,這孫曉仁只當是撓痒痒,秦哥三句話出口,他就熬不住勁兒了。
孫曉仁挨了幾下狠的,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氣,血紅的眼睛瞪著秦林,忽然咧著嘴笑:“狗官,你以為這麼說就能挑撥離間?做夢爺爺對聖教忠心耿耿,絕不上你的當!” 秦林卻是暗笑不迭,肯開口說話,這突破口就已經打開了,還怕不能治得他服服帖帖? “你說並不是你和白蓮邪教害死了孫懷仁,那好……”秦林指了指白骨架子:“把你哥哥的死因告訴我,這個不算叛教吧?” 孫曉仁偏著頭想了想,終究開口道:“我哥哥、我哥哥是病死的。
十年前還是偽帝隆慶在位,我哥哥在都知監做事,偶然犯點小錯,就被狗皇帝一頓毒打,偏偏我……我那陣……哥哥拖著病體回薊州找我,路上辛苦,到家就活活病死了!哼,偽帝如此刻薄,害我親兄,老子和朱明偽朝不共戴天你不必審了,事情都是我一人做下的,要殺要剮隨便!” “哦,真是被隆慶爺責打,回家傷病發作而死?”秦林笑起來,嘴角微微向上一翹。
陸遠志非常熟悉秦林的這個表情,無疑,他已經勝券在握了。
秦林從白骨喉部位置,撿起一塊小小的、極不起眼的骨頭:“孫曉仁,你看好,這塊骨頭叫做舌骨,如果被人掐頸而死,受害者的舌骨就會折斷。
如果孫懷仁是被隆慶帝責打,回家傷病發作而死,那麼你怎麼解釋,他的舌骨兩側大角都有折斷?” “啊?!”孫曉仁瞠目結舌,直勾勾地盯著秦林手中那塊小骨頭,確實折斷是舊印子,仔細觀察,白骨上還帶著生前傷造成的暗紅色骨廕! 秦林瞧著孫曉仁神色就知道自己的分析對了路,繼續說道:“如果用柔軟的布包著手掌,並且準確的掐住兩根頸部大血管,死者就不會出現一般被掐死那種顏面腫脹青紫的狀況,並且不會留下明顯的掐痕,但是面目仍會比平時稍微腫脹,雙眼底則會有很多的出血點……” “不必說了!”孫曉仁面部肌肉扭曲變形,整個人都像沉浸於某種極大的痛苦之中,甚至十倍百倍於剛才受到的酷刑折磨,太陽穴和額角的青筋突突突直跳,大滴大滴的汗水滾落下來。
他發現,自己一直以來認可的事實,金科玉律般的教義,在這一刻轟然坍塌! 舌骨可以做假,秦林所說的現象,卻和他當日親眼目睹哥哥的死狀,沒有一絲一毫的區別。
秦林不可能回到十年前哥哥死的時候,這是絕對沒法作假的!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五四七章 雙子 孫曉仁滿頭滿臉都是汗水,伸出舌頭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秦林:“如果……如果我全部坦白,將軍能替我做點什麼?” “你自己欺君罔上,犯下十惡不赦的大罪,是逃不脫一死的……”秦林觀察著孫曉仁的神色,果然,對方聽聞死訊完全沒有絲毫的驚惶,這傢伙自從切了小弟弟進宮那天起,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吧。
不過很快,秦林摸了摸下巴,刀鋒般冷厲的眼神盯在了孫曉仁的臉上:“既然你是冒名頂替的,並不是真正的孫懷仁,那麼留在遵化鄉下的所謂弟媳和侄兒,其實應該是你的結髮妻子和親生兒子吧?!” 孫曉仁的神色頓時變得非常慌亂,眼角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
所料不錯,秦林接著道:“你之所以一直不自盡,硬撐著熬大刑,除了白蓮教的信念支撐之外,恐怕也存著拖延時間、讓同夥送走你老婆和兒子的動機吧?呵呵,到現在你也應該明白了,這根本就是白費心機!” 孫曉仁不由自主地抖起來,剛才被嚴刑逼供,他都沒有抖得這麼厲害。
他當然明白秦林的意思,第一,既然哥哥孫懷仁的白骨出現在東廠密室,那就說明東廠和錦衣衛早就盯上了他,他的妻兒必定已經處於嚴密的監控之下,再拖延時間就毫無意義;其二,既然白蓮教當年可以殺死孫懷仁,欺騙他自殘身體入宮卧底,那麼現在指望白蓮教替他保護妻兒,還靠得住嗎? 秦林笑了笑,淡淡地道:“凌遲之刑,你是逃不了的,但是如果你坦白交代,我可以想辦法把你本應滿門抄斬的妻兒,改判成遠流徒刑。
” “我憑什麼相信你?”孫曉仁低著頭,悶聲悶氣地問道。
秦林冷酷的笑了起來,毫不留情地給了孫曉仁致命一擊:“現在除了相信我,你沒有別的路可走,是在陰間等著妻兒團聚,還是讓他們在人世多活幾年,全在你一年之間。
” 孫曉仁整個身子都繃緊了,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秦林,在對方臉上看不到任何想要的東西,只有那種森寒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的心底。
慨然一聲長嘆,孫曉仁渾身汗出如漿,繃緊的身子鬆弛下去,眼神變得渙散,喃喃地道:“你是魔鬼,你是個操弄人心的魔鬼,好,事到如今我也只好信你了,我全部告訴你……” 從孫曉仁口中得到了想要的全部信息,秦林這才不慌不忙的打開密室的門。
馮保、徐爵、陳應鳳和一眾東廠高手全都等在外面,見房門打開,馮保像屁股裝了彈簧似的從椅子上跳起來,正待問情況,看到陸遠志拎著的孫曉仁,馮督公以下的東廠眾人全都瞠目結舌。
孫曉仁這傢伙,被特製的皮鞭抽打得血肉模糊,只當撓痒痒,手指頭放刑具里燒得皮焦肉爛,也不能叫他開口,可跟著秦林進去這才多久啊,也聽見慘叫啊、哀嚎的,偏偏他就臉色煞白,渾身汗水像是剛從池子里撈出來的,神色也頹喪中帶著幾分輕鬆,再也不是原來的頑固、倔強。
有經驗的東廠高手都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孫曉仁招供了! 馮保將信將疑的走上去,急著問道:“怎麼樣?” “幸不辱命……”秦林微微一笑。
我的媽呀,眾人齊齊把舌頭一吐,孫曉仁不僅吃下了安客茶和正餐,看他那樣子,四碟八碗的一桌子菜都沒問題啊,哪曉得跟著秦將軍進去這麼會兒,就老老實實招供了,試問秦將軍到底用的什麼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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