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1427節

原因很簡單,同為男性的某種自覺而已。
能用出這種下作手段的,要麼是被人戴了綠帽子,恨不得把對方的作案工具給銷毀了,要麼就是極為潑辣的那種中年婦女,心態使然爾。
總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在遭到受害者反抗時採取捏蛋蛋的下作手法,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兒。
如果“她”是太監呢?那就順理成章了——你有的,我本來也有的,可惜我現在沒有了,誰讓你還來梳攏花魁娘子?羨慕嫉妒恨啊,哼哼哼,我捏! 秦林的判斷,基於犯罪行為分析,精準而獨到,一舉揭開夏荷身上的畫皮,將他的真實身份大白於天下。
在場諸位要麼從鄉試會試一路過關斬將考上來,要麼是屍山血海殺出來的,沒哪個是傻子,群芳閣裡面居然出現一個小閹奴,手段隱秘而兇殘的殺害了成國公朱應楨,時機又偏偏在天台先生耿定向即將入京,展開對張鯨一系猛烈攻勢的前一刻…… 哪有這麼湊巧! 投向劉守有和張尊堯的目光,頓時充滿了敵意。
宋應昌鐵青著臉,聲音底層而冷厲:“權閹如此作為,竟然荼毒國朝勛貴,其居心叵測!國朝養士二百年,吾輩正該鳴鼓而攻之!” “時祥兄所言有理!權閹以勢壓人,又豈能塞住天下悠悠之口!”陳與郊猛的揮動袍袖,顯然憤怒已極。
劉廷蘭、魏允中等輩紛紛痛斥權閹誤國,錦衣武臣阿附權閹卑劣無恥,即刻就要到午門外敲登聞鼓,催請陛下親賢臣遠小人誅戮姦邪。
劉守有和張尊堯面如死灰,前者還稍微好一點,勉強撐持得住,後者的額角,黃豆大的汗水一顆顆滾落。
張昭、龐清、馮盺等錦衣堂上官,神色都難看到了極點,可憐巴巴地看著劉守有,目光中充斥著樹倒猢猻散的悲涼。
完蛋了! 就連原本站在劉守有身後的駱思恭,都在悄悄挪動腳步,盡量遠離這個即將倒霉的錦衣都督…… 秦林冷笑連連,劉守有、張尊堯在他眼中已經形同死人,不再理會這幾個,扭過頭沖著夏荷沉聲斷喝:“你到底姓甚名誰,因何潛入群芳閣,又受何人指使殺害了成國公?” 曹少欽和雨化田一左一右將這夏荷抓住,背後還加個霍重樓,擒龍爪、大小纏絲擒拿手、鷹爪功一起招呼,莫說他要自殺,就連小指頭都動不了。
曹少欽桀桀笑著幫腔:“你的來頭,咱也差不多曉得了,你也該曉得咱東廠裡頭,你是銅打的要捶扁,你是鋼鑄的要煉化,老老實實招來,免受皮肉之苦!” “從實招來!”東廠番役們齊聲大喝。
夏荷看起來似乎很害怕,期期艾艾地道:“婢子……不,小人是東城外的丐閹,去年有位達官爺找到小人,給了三百兩銀子,又說了許多軟的硬的話,讓小人到這群芳閣中卧底,後來、後來前兩天花魁娘子到了,他又來找小的,命小人等國公爺來,就動手……然後就是秦大老爺查明的了,一個時辰之前……” 這個夏荷也許是被嚇壞了,招供倒是挺麻溜,整個犯罪過程和秦林推理的完全相符:他以閹人身份冒充少女,混在群芳閣卧底,因為掩飾得好,始終未被發現,畢竟他只是粗使丫頭,不是妓女,沒人來嫖他,也不被身邊的人注意,而春蘭、秋菊等小姑娘也才十一二歲,懵懵懂懂的什麼都不知道,很容易便矇混過去。
一個多時辰之前,在朱應楨和杜嬍入房之後,夏荷假裝出去拎熱水,潛入東廂房,見杜嬍迷迷糊糊和衣而卧,朱應楨歪在床頭鼻息如雷,便用手帕包著手,給杜嬍又灌了杯迷春酒,讓她始終昏睡不醒。
但朱應楨就不能灌迷春酒了,否則死後驗屍容易被發現,看這位國公也喝了不少,連梳攏花魁娘子的正事兒都還沒來得及辦,夏荷就將他拖到房間中央,準備吊死他。
就在此時,朱應楨朦朧醒來,看到夏荷吃了一驚,便要喝問,夏荷就來了招猴子偷桃,朱應楨痛得休克過去。
然後,夏荷解下一根掛紅綃帳的絲繩,他身量小,雖然力氣不小,但要把朱應楨抱起來,掛到繩圈上去還是挺困難的,所以只能從地面把他吊上去。
這裡繩子挺多,但繩子太長難免暴露朱應楨並非站在椅子上吊死,而是被人從地面吊起來的,於是夏荷又拆下琵琶的弦,接續絲繩之後,把朱應楨活活吊死,再精心布置一番現場…… 最後他才出去拎了熱水,西廂房的三姐妹談興正濃,再加上以前拎熱水經常要等,也就沒在意時間。
殊不知越是小心謹慎的犯罪,往往留下更多的線索——當然要精明的偵探來發現。
朱應楨脖子上不應出現的抓撓痕迹;壺蓋有隔著紡織品把原先指紋弄花的痕迹,琵琶上卻沒有;杜嬍手指甲塗著的蔻丹,夏荷衣袖上的線狀痕迹;異於同齡小女孩的變態心理……最終被秦林一一解開,不僅抓出了真兇,還識破了他偽裝的身份! “唔,你對案情交待得很清楚,不過話里仍有不盡不實之處……”秦林閃爍著冷電的目光,死死盯住夏荷:“你的去勢手術做得非常精巧,必定是此道高手所為,還要極多的花費,這絕不是丐閹能辦到的!” “呵呵呵……”夏荷長笑起來,臉色突然變得灰白,嘴角一縷鮮血流下。
怎麼回事?曹少欽、雨化田大驚,趕緊搶救,可哪裡來得及?這人掙扎兩下,眼耳口鼻鮮血溢出,登時氣絕身亡。
倒是霍重樓略作思忖,仔細捏他衣服,從他衣領里搜出一小包褐色的粉末,攤開聞了聞,又小心地沾了一點放入口中。
難道是毒藥,沒看到他服下啊? “不是毒藥,是解藥。
”霍重樓瓮聲瓮氣地說著,一雙大手青筋直冒。
原來夏荷犯案之前便早早服下延時發作的劇毒,只消兩個時辰之後就毒發身亡,解藥則藏在衣領里,如果不被抓住,便服藥解救,要是被捕,便不服解藥,自然毒發身亡。
剛才他絮絮叨叨地講述案情,便是故意拖延時間等待劇毒發作,絕不給秦林留下審訊逼供的機會。
好厲害,果真是死士! 眾文官聽得這番解釋,一個個面面相覷,心頭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此人年紀不大但手段如此狠辣,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委實非同小可,說他是什麼三百兩銀子就能收買的丐閹,尼瑪騙鬼呢! 欲蓋彌彰,宋應昌們萬分憤怒,感覺不僅人格受到侮辱,智商也慘遭凌辱。
於是投向劉守有和張尊堯的目光交織成一張網,網上帶著密密麻麻的倒刺兒,劉守有和張尊堯雖然還沒有倒下,無形中卻已經被割得遍體鱗傷。
秦林兀自不肯放過,面無表情地拱拱手:“敢問劉都督,對案情還有什麼指教嗎?本官在此洗耳恭聽。
” “沒,沒有……”劉守有慌裡慌張地搖搖頭,勉強擠出個笑容,告辭之後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張尊堯更加不堪,在花園的台階上絆了一跤,腳步踉踉蹌蹌往前沖,一頭撲進花木叢中,被枯枝抓了個滿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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