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1257節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素環等幾位姑娘低聲念叨著,心目中秦林的身影,頓時比小白臉顧憲成高大了許多。
東廠查案正鬧得紛紛擾擾,從外面傳來踉踉蹌蹌的腳步聲,就見順天府的衙役們引著一老一少兩名僕人,急匆匆地趕到這裡。
不消說,這就是連志清的家裡人了,那老家人看到連志清扭曲可怕的屍身,起初還不敢認,待東廠番役挑起燈球火把照耀通明,他揉了揉眼睛,立刻撲在地上大放悲聲:“少爺啊少爺,你怎麼就去了?今天賈三從老家帶信過來,老奴還說有喜訊,也叫少爺歡喜歡喜,沒想到、沒想到……” 年輕的是個愣頭愣腦的傻小子,也撲通一聲跪下,哭天抹淚地嘮叨:“少爺,今年官府清丈田畝,邵家把投獻佔了咱的田地,都給退了出來,每年的稅額也減了一成半,老奶奶和奶奶都歡喜得跟什麼似的哩,讓俺來報個平安喜信,哎呀不好,你這一死,俺咋回去說呢?” 有的地方,監生也算小縉紳了,可以包攬詞訟、欺壓良民,不過那種多半是花錢買的,而連志清是從窮秀才考選上的,家裡無權無勢,自然不能相比,沒考起秀才之前,孤兒寡母的生活,家裡的田地被豪強侵佔,好歹考上秀才、選了監生,看在這份上豪強退了些田土,這才緩了口氣。
但是,連志清連續三屆沒有考上舉人,也沒有選上官,困在國子監整整六年,豪強又欺上門來。
直到前段時間張公魚在山西力行新政,首輔申時行大為褒揚,關中各地官府紛紛追隨,豪強感覺不勝其擾,看在連家出了個監生的分上,乾脆把他家的田地全退了,還賠了不少好話。
這不,家人奉命進京報喜,結果連志清還沒聽到喜訊,就已經一命嗚呼。
“連志清啊連志清,你好糊塗!你該罵的是力推新政的吾輩,還是阻撓新政的舊黨清流?”徐文長跺足而嘆,哀其不幸又怒其不悟。
秦林拍了拍徐老先生的手臂:“我想,如果他地下有靈,一定會向你道歉吧,可惜他到死還被人蒙蔽……”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九七七章 花粉癬 東廠督主親自坐鎮,大小番役的幹勁兒那叫個十足加倍,一個個恨不得爹娘給自己生了兩雙眼睛三隻手,偵破工作迅速而有序的步步展開。
陸遠志在劉三刀之後再次檢驗屍體,取胃內容物做了動物實驗,一隻倒霉的兔子成為了犧牲品,神經性痙攣的死亡過程,完全符合劉三刀的判斷:連志清死於牽機葯中毒。
胖子又剝下死者的衣服,非常仔細的檢驗了每一寸屍身,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傷口、針眼或者瘀血,證明死亡是單純的毒發身亡,不存在別的情況。
唯一的疑問是死者臉上有不少紅疙瘩,不過很快就得到了澄清:包括秦林、徐文長、顧憲成和都察院三罵將在內的很多人,上午在國子監看見連志清的時候,他臉上就生了不少紅疙瘩,年輕人火氣旺,實在沒什麼奇怪的。
另外一邊,曹少欽和雨化田兩位出馬又與眾不同,誘供逼供的本事層出不窮,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把那些紅倌人、龜奴、丫鬟拿捏得服服帖帖。
開玩笑,當年的東廠掌刑千戶和理刑百戶,多少朝廷叛逆、江洋大盜見了他倆都戰戰兢兢,對付幾個勾欄院的貨色,那還不手到擒來? 問得的口供,完全排除了在場姑娘和丫鬟的嫌疑,因為蓮鞋從素環腳上脫下來開始,就始終在幾位大人先生手中來回傳遞,玉佩等姑娘並沒有接觸過,而素環本人也不可能在鞋裡提前下毒,那樣做的話,前面喝過酒的人早就毒發了,不會在好幾巡之後才輪到連志清倒霉。
這樣一來,兇手就被鎖定到了李如松、徐文長、顧憲成、江東之、羊可立和李植這六個人之中。
根據秦林的分析判斷,一種可能是最後把酒遞給連志清的徐文長下毒,第二種可能是之前某個人把毒藥下在酒中,然後由錄事顧憲成擊箸行令,控制酒杯到連志清手中。
“在連志清喝到酒之前,誰是最後一個喝酒的?在他和連志清之間,蓮鞋經過哪些人的傳遞?”秦林對曹少欽問出了最為關鍵的問題。
曹少欽很肯定地答道:“江東之是連志清前面一個喝過酒的,顧憲成擊箸行令,他把蓮鞋給了羊可立,下一個是李如松,然後徐文長。
” 江東之、羊可立和李如松的臉色就有點不大好看了,他們的嫌疑並不比徐文長小。
“酒壺、酒杯和蓮鞋本身,沒有什麼古怪嗎?酒壺裡的酒有沒有毒,酒杯中的呢?”秦林又追問,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有些酒壺和酒杯設有巧妙的機關,兇手可以藉此搞些名堂。
雨化田搖搖頭:“啟稟督主,卑職仔細檢查過了,都是些尋常的器物。
酒壺中的酒無毒,酒杯已被打翻,殘酒有毒。
而且事發突然,連志清死後眾目睽睽之下,兇手應該沒機會調包。
” 經過詢問,證實從案發到目前,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離開過,也沒有人做出古怪的舉動。
秦林嘿嘿地奸笑起來:“這麼說,就沒有人去洗過手啰?來人吶,快給本官弄窩小兔子!” 東廠番役們挨家挨戶砸門,鬧得附近雞飛狗跳,沒多久霍重樓就找到了一窩剛出生七八天的小兔子。
“諸位大人先生,請伸出手喂喂兔子吧!”秦林呵呵笑著,朝徐文長、顧憲成等人做個請的手勢。
既然酒壺中無毒,酒杯有毒,那麼就說明酒從壺中倒出時還沒有毒,是倒入酒杯之後,才加入了毒藥,兇手要干這件事,很有可能讓毒藥沾到自己的手指,並且因為事發之後的情形,他沒有機會去清洗。
“憑什麼!”江東之第一個叫起來。
“我來。
”徐文長瞥了他一眼,捲起袍袖就朝前走,冷笑道:“既然心頭沒鬼,又何必藏頭露尾?” 說罷,徐文長已走到秦林身前,微笑著點點頭,然後伸出了雙手。
“來啊。
”秦林一聲吩咐,霍重樓就提了母兔過來,擠了點兔奶塗在徐文長几根手指頭上。
徐辛夷好奇心重,搶著捉起一隻小兔湊過去,那兔兒嗅嗅聞聞,感覺到熟悉的味道,便在徐文長手上舔來舔去。
半晌,小兔子沒有任何異狀,秦林揮揮手,徐辛夷放開它,兔兒立刻湊到母兔身邊挨挨擠擠。
李如松也照樣辦了,徐辛夷又取了一隻小兔子如前操作,同樣沒有中毒跡象。
江東之等人面面相覷,事到如今也沒奈何了,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接受測試。
說來奇怪,直到最後的羊可立,所有的實驗小兔子都沒有出現異常情況,番役們有點詫異地看著秦林,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顧憲成一夥則面露哂笑,互相使著眼色,嘴角不屑地往下撇。
奇哉怪也!秦林抓了抓頭皮,如果判斷無誤,應該能從兇手的手指上查到毒藥啊,難道此案另有蹊蹺? 徐辛夷走到他身邊,低聲問:“怎麼,抓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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