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1148節

蔣麻子沒有喝酒,反應不可謂不快,轉身就往後面跑,他知道自己做的很多事情到底有多可惡,不能被逮住,逮住了就沒好下場。
後面一個窮秀才打扮的中年文士也在朝這邊走,似乎被突然撒丫子的蔣麻子驚到了,獃頭獃腦的站在路上。
“滾開,別擋路!”蔣麻子伸手就把文士往旁邊推,那文士順勢側過身去,蔣麻子正要側身而過,忽然感覺腳下一絆,登時餓狗搶屎般跌了出去! “老兄,怎地走路這麼不小心?”尹賓商奸笑著,慢慢把腿收回來。
牛大力正好趕到,老鷹抓小雞似的提起蔣麻子,把他抓進了樹林。
蔣麻子這記嘴啃泥摔得七葷八素,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個白臉年輕人踞坐在樹樁上。
滿臉壞笑,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打量一隻待宰的羊牯,旁邊十幾個恨天恨地的狠角色,人人臉上帶著股子可怕的陰煞氣。
再看看不遠處樹榦上還綁著一人,耳邊鮮血淋漓,臉色白如粉牆,要死不活的耷拉著腦袋,正是和他同為俏寡婦入幕之賓的陳二黑,不知怎的被修整成這幅慘樣。
秦林露出招牌式的微笑,慢條斯理的指了指被綁著的陳二黑:“這位陳爺,說錯一句話,我就削了他一隻耳朵,請問老兄是想吃敬酒呢,還是吃罰酒?” 蔣麻子激靈靈打了個寒噤,賠著笑:“不知道這位爺高姓大名?有什麼話要和小的說?” 懂事!秦林笑了,忽然笑容一收,冷冷的盯住蔣麻子:“霍鐵山在哪兒?” 霍鐵山?蔣麻子頓時渾身一顫,臉色青了紅紅了白變化幾遭,最後橫下一條心,苦笑道:“老爺殺了我吧,這話告訴你,我也是個死,不告訴你,想必也活不了,橫豎是個死,還請老爺成全。
” 怪不得少師府現今那管事的趙福趙二爺要用蔣麻子做心腹,確實比陳二黑的嘴要嚴實多了。
“好好好,好個寧死不出賣主人的義僕。
”秦林笑著露出八顆白牙,笑容簡直比秋天的陽光還要燦爛,忽然話鋒一轉:“就不知道,能不能抵得過北鎮撫司的十八套酷刑?來人吶,請這位義僕到十八層地獄走一遭!” 來啦!陸遠志應一聲,抱著生牛皮包衝出來,在蔣麻子面前抖摟開,一樣一樣稀奇古怪的東西拿出來,寒光閃閃的小鉤刀,藍汪汪的鋸子,黑漆漆的鐵條,還有很多形狀詭異,卻都帶著鋒利刃口的玩意兒。
“爺,那、那鋸子是做啥的?”蔣麻子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忍不住顫聲問道。
“鋸人腦袋的呀!”陸遠志抬起頭,仔細打量蔣麻子的頭,似乎在考慮從哪兒下鋸子比較好。
蔣麻子遍身汗水刷的就下來了。
秦林背負雙手,施施然走開一邊,仰頭看著天空,天是那麼的藍,雲是那麼的白,太陽是那麼的溫暖……嗯,如果沒有那被捂住嘴還不斷發出的,被壓抑著的慘叫,這感覺還要更好些。
招了!陸遠志嘿嘿的搓著手,報告這個好消息。
秦林一笑,估摸著還不到三分鐘。
開玩笑,廠衛裡頭的酷刑,鐵石人都叫他開口,到目前為止,只有兩種人可以無懼這十八層地獄:一種是忠義千秋之輩,丹青上斑斑有載,十萬人裡頭不見得能遇到一個;還剩下一種,那就是死人! 可憐蔣麻子被幾個獰笑著的錦衣官校攙扶著,腦門上汗珠足有黃豆大,整個人都虛脫了,衣服上沾著斑斑點點的血跡,勉強動了動眼珠子望著秦林,極具哀懇之意。
“早說嘛,這是何苦呢?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秦林揚了揚下巴示意錦衣官校把他放開,然後慢慢地踱著步子,走到他身前。
蔣麻子癱軟在地,先看見秦林的一雙鞋,接著才看見他居高臨下的笑容,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這個年輕人的笑容究竟有多可怕! “老爺,我、我說了,霍鐵山,在、在東北面十裡外的雞公嶺!”蔣麻子氣喘吁吁地說完,已累得直冒虛汗,嗬嗬的喘著粗氣。
秦林啐了一口,還好你沒說華山玉女峰,否則老子大耳刮子抽你丫的。
尹賓商常在西北各地查看兵形地勢,聞言就點點頭:“主公,雞公嶺離此十里,是中條山往西南延伸的余脈,那裡西控風陵關,東望中條山,地形險要,人跡罕至,倒是關押緊要人物的好地方。
” 秦林對此沒什麼懷疑的,看樣子就知道蔣麻子不敢騙人,難道他還想吃一頓舒服的?這人沒硬氣到那個程度! 一行人退迴風陵鎮北面,在那裡重新上馬,把陳二黑和蔣麻子也捆在馬背上一起帶走,朝著雞公嶺方向揮鞭疾馳。
十里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起初還是正常的大路,三里之後拐上往東的小路,又走了五里,路就開始崎嶇不平一路往上,前面山地起伏,山林間綠意稍退,已有數片黃葉飄飛了。
“不好!”秦林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他在地上看到了新鮮的馬蹄印和馬糞。
第六卷 【龍潛於淵】 第八九八章 臨死的掙扎 此時最緊要的就是爭分奪秒,秦林也來不及細細觀察馬蹄印跡,只管催馬飛奔。
虧得他胯下騎的照夜玉獅子,山路上也健步如飛,錦衣官校們也騎著百里挑一的駿馬,這才沒有落下。
遠遠看到山腰有座院落,三間土屋,眾人歡呼一聲,唯獨秦林越發眉心一點憂思越發深重,因為以他敏銳的感覺,在這山嶺之間隱隱約約飄蕩著一股血腥氣! 有小路通往那座院子,秦林伸手一擺,眾校尉會意取出掣電槍,他這才策馬慢慢兜過去,院子門開著,裡面正房的門緊閉,秦林正要去開,牛大力一馬當先地踢開了房門。
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現在毫無疑問,房間里發生了一起兇殺案!霍鐵山多半已經無幸了! 嗨!陸遠志喪氣的拍著大腿,滿臉的鬱悶,實在沒處開解,順手抽了陳二黑三四記耳光,也算解解氣。
房門沒有從裡頭閂上,牛大力踢開之後,就朝兩邊大開了,房間裡頭的情況一目了然,只見一具屍體打橫擺在地上,天靈蓋上血糊淋當的一個大窟窿,粉紅色的腦漿子都流了出來,死狀慘不忍睹。
秦林讓胖子取來手套,自己戴到手上,首先摸了摸死者的頸動脈,確實死得不能再死了,這才把屍身小心翼翼地翻過來。
死者年紀五十歲左右,麵皮黝黑,短鬍鬚花白,頭髮也花白。
捏了捏身體各處,肌肉結實有力,是個做體力活的,又翻開手掌看看。
掌心老繭子非常厚,想必是長年累月握著鐵鎚敲擊造成的吧,秦林注意到手掌邊緣有幾道新鮮的血口子,像是被什麼利器割破的。
秦林吩咐把兩名俘虜押進來看看,蔣麻子有氣無力地點點頭,陳二黑捂著耳朵嘶聲道:“咦,這不是、這不是霍鐵山嗎,怎麼在這裡?” 少師府的奴才太多,蔣麻子是知情人,陳二黑就不見得知道內情了,秦林也不去管他們,讓校尉弟兄又把他倆押出去,牢牢看守起來。
霍鐵山的死因是非常明顯的,那就是頭部的鈍器傷,秦林帶著手套摸了摸,骨擦音很顯著,可見除了那個寸許的破口之外,整個顱頂都大面積骨折了,這一擊所用的力量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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