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相府衛士當即舉刀殺出,他們也是當年戚繼光從邊軍中挑出的敢死之士,送在太師首輔張居正身邊效力,此時發一聲喊,衝進剛剛踏入樹林的商隊護衛之中,恰似虎入羊群,砍瓜切菜般浴血衝殺! 終究衛士人少,很快就被困在了人群之中,左衝右突不得潰圍,形勢漸危。
“咱們上吧!”陸遠志和牛大力躍躍欲試。
“不!”尹賓商眼神清冷,大聲道:“商隊護衛不過烏合之眾,衝殺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咱們再等等!” 四位相府衛士虎吼連連,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被十餘倍的敵人團團圍住,兀自背靠背死戰不休,頃刻間身被數十創,敵人的血、自己的血,染得渾身好似血葫蘆,虧得他們穿了邊軍的鐵葉甲,尋常刀劍砍中了也入肉不深,這才支撐著沒有倒下。
商隊護衛雖是江湖好漢,哪裡見過這等戰陣上場面?心氣兒就遠不如屍山血海滾出來的邊軍精銳了,人人驚心,個個膽寒,嘴裡叫得厲害,卻沒幾個敢拚命向前,更何況蒙古武士射出的鵰翎箭又准又毒,稍不注意就被帶走幾條性命。
饒是陸遠志平時多嘴多舌嬉皮笑臉,這時候也紅了眼:“尹先生,讓我們上吧!” 尹賓商點點頭,卻沒指向相府衛士被圍的位置,而是往東面一指:“再加入戰團也只是個纏鬥的局面,趁敵軍氣勢已衰,抄他們後路!” 陸遠志、牛大力領著十名錦衣弟兄,策馬就朝東面兜過去,一路上忍住就是沒動手,等抄到了東面,十幾支掣電槍將出來,就是一輪彈雨兜頭潑過去! 商隊護衛登時就被打懵了,看見後路也有緹騎出現,個個心如擂鼓,拿刀掄劍的手就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
尹賓商又叫道:“哲別,棄弓用刀!” 哲別為首的六名武士,將弓箭一扔,齊刷刷抽出厚重的大汗彎刀,哇呀亂叫著橫衝直撞!蒙古武士的嗜血本能,讓他們的眼睛充血變紅,咧開的嘴巴里露出撕咬生肉的鋒利牙齒,面容猙獰可怖! 此時去俺答入寇不過二十年,張允齡旗下商隊私通塞外,更深知這些馬背民族的可怕,只見箭矢射來他們還能頂一頂,待看見對方舉刀猛衝,神情凶暴可怕宛如野獸,登時就寒了心魄,亂糟糟地叫道:“韃子來了,韃子來了!” 正與白蓮教主激斗的威德法王,臉上青氣一閃,忽然神色鄭重,雙手在胸口畫圈,金剛印,光明印,智慧印,菩提印,萬法印,轉輪印,頃刻間連施六種大手印。
六道輪迴,密宗最高功法! 白霜華瞳孔一下子縮緊,不惜燃燒丹田本命真氣,將全身功力提到十二成。
哪知威德法王傾力一擊沒有擊向白霜華,卻在中途拐了個彎兒,雙掌交錯,獰笑著拍向秦林頭頂! 我草!秦林很想破口大罵,卻被六道輪迴威猛之極的掌風逼得半個字也說不出來,這廝欲哭無淚啊:你們就不能停一停,聽我囫圇說幾句話? 秦林眼中,威德法王的獰笑是那麼的可惡,僅僅掌風已有雪山崩塌天河倒瀉之勢,如若擊中,結局簡直不堪設想…… 威德法王咬牙切齒,雙掌傾盡全力平平推出,本來想活捉秦林和白霜華,揭破他和魔教教主勾結的罪行,將他打入萬劫不復之地,現在看來沒有機會,只能一掌擊斃了。
也罷,只要殺了秦林,張允齡、張四維都將引為奧援,此次中原之行便事半功倍,白教昌大有期,黃教覆滅在即,我威德法王勢必成中興白教的一代聖明啊,受萬眾頂禮膜拜,得證阿羅漢,不,菩薩果位…… 悶聲巨震,勁風向四面八方橫掃,來勢洶洶的六道輪迴,突然在中途勢頭受挫,因為白霜華瑩白如玉的雙掌交錯,將威德法王勢在必得的一擊死死封住! 你!威德法王瞋目,一聲金剛怒吼,白霜華口中頓時一股血泉噴出,冰與火交織的雙眸,頃刻間黯淡下去。
白霜華內功稍遜,以精妙招式才和威德法王堪堪扯平,此時要救護秦林,不得不硬接硬架,又是中途變招猝不及防,十成內功只用到七成,哪裡當得起威德法王十二成勁力的狂猛一擊? 你這是何苦?威德法王不敢置信,魔教教主竟會為了救別人,不惜大損功力…… 老禿驢!秦林目齜欲裂,趁著威德法王掌風被白霜華暫時封住,終於從腰間拔出掣電槍,朝著老禿驢的眉間一槍放出。
威德法王腦袋一偏讓開子彈,掌勢不得不稍有凝滯,白霜華掌力一吐,借勢往後飛退,一把抄起秦林,拔地而起飛上樹梢,身形如天鵝展翅,踏著樹枝御風而行。
此時尹賓商指揮若定,已將商隊護衛打得滿地找牙,威德法王本要追上去,終究丟不下弟子們,只得轉身回援。
當世第一等的大高手加入,戰局立刻轉變,尹賓商拿得起放得下,立刻三十六計走為上,率眾弟兄退入密林,緩緩遠去。
威德法王也不及去追,只顧著將軟倒的弟子一一救起。
“師父,咱們、咱們怎麼辦?”額朝尼瑪悻悻地問道。
威德法王牙齒狠狠一咬,完成和張允齡的約定,只能通過一種途徑,那就是捉到或者殺死秦林! 這時候秦林已在十餘裡外,被白霜華抱在懷中疾奔,耳邊呼呼風聲,鼻端傳來美人曇花般的體香,激斗之後香汗淋漓,越發曖昧誘人。
忽然,濕濕熱熱的東西滴在了秦林唇邊,舔了舔味道腥咸,幾乎沉醉溫柔鄉的秦林猛然警醒,只見一顆顆血珠順著白霜華的嘴角滴落!第六卷 【龍潛於淵】 第八七八章 逃亡 同州境內,離渭水北岸官道十餘里的密林中,陸遠志、牛大力這些剛剛經歷了生死搏殺的好漢子,正斜倚在樹榦上好生歇息,錦衣弟兄人人疲累不堪,四名相府衛士也殺成了血葫蘆,鐵甲葉子的縫隙里鮮血還沒凝固,有自己的血,更多的是敵人的血! 這四名當年的邊軍精銳,披著雙層重甲浴血廝殺,托賴重甲之力刀劍入體不深,搏殺時又盡量避過了身體要害,也已身被數十創,剛剛脫離戰場就近乎虛脫,錦衣弟兄把他們放在馬背上馱了回來。
唯獨哲別為首的六個蒙古武士,戰鬥時拉了不知多少弓,又舉刀衝殺搶出四名衛士,現在仍挽弓持刀四下警戒,矮壯寬闊的身子彷彿永遠不知疲倦。
一個錦衣官校舉著水囊咕嘟咕嘟猛灌,終於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這才注意到蒙古武士們至此還滴水未沾,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水囊遞過去:“哲別兄弟,喝點水吧。
” 儘管同在秦林麾下,但錦衣官校以前可不大瞧得起這伙“蒙古韃子”,現在有過並肩浴血搏殺的經歷,自然與前有所不同。
哲別看看乾癟下去的水囊,咧開嘴呵呵一笑:“安達,俺不渴,先盡著受傷的弟兄喝吧。
俺們蒙古人習慣了饑寒,兩三天不吃不喝也熬得下來。
” 蒙古武士耐戰之力名不虛傳,他們習慣了草原上惡劣的生存環境,渴飲冰雪、飢餐生肉,晝夜驅馳不眠不休,都是尋常事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