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實在是太多了,這麼杵著也不是辦法,他個高人寬厚,對於想來看攤子的人挺礙事,就連攤主都瞟來幾眼,有好奇,也有催著他快走別干擾生意的意思。
想了想,他伸手朝她:“你先跟我走。”這麼可憐巴巴的連坐的地兒都沒有,面相又生嫩,他有足夠的理由,如果不帶在身邊,恐怕下一秒就被拐走了。
帶著毛線帽子的花染當然無比信任的把帶著手套的小手往他掌心一擱,就這麼乖乖被他牽著,重回洶湧人潮。
她今天穿的小棉襖是鵝黃色的,帽子是鵝黃色的,手套也是鵝黃色的兩指毛線手套,肥肥的一團,他得不自覺的多用些力,才能把這隻小鴨子捏在手裡,不至於被熙熙攘攘的人群給帶離他身邊。
她還沒長開,個子嬌小,臉蛋生嫩,在擁擠的人流里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抬眼看出去,不是這個人的後腦勺,就是那個人的雙下巴,只能緊緊依附在他身邊,一點兒也不覺得他的手勁兒大,甚至還主動抱住他胳膊,生怕自己再次被遺落。
聞人麟順著人潮往前走,185以上的個頭視野開闊,但黑壓壓的人腦袋和五顏六色的衣裳帽子,晃眼看過去,一時也找不到大部隊,只能低頭問她:“你餓了么?”乾脆先去吃個午飯,再帶她回停車場等人。
花染用力點頭,她大清早被爸爸媽媽叫起來打掃衛生,然後跑來這裡隨波逐流,消耗不是一般的大。
他抬頭看了看周圍的攤販,“油餅和豆腐腦吃不吃?”
她忙不迭的點頭,“好啊好啊!”原本經過十幾天的實習,她說話的語調都都變得成熟了不少,結果才一天就回復原形,帶上個人情緒的嗓音軟軟糯糯的。嬌滴滴得不行。
聞人麟帶著她往小吃攤子走,人實在太多,在幾次拉著手還差點被衝散后,他索性鬆開她的手,將她護在臂彎里。
被推搡得搖搖晃晃的花染被籠罩在溫暖的黑色羽絨衣懷抱里,總算有了些安全感,揪著他腰部的衣料,一直走到小攤前,才發現他今天沒穿大衣了,而是一件蓬鬆的黑色羽絨服,頭上戴了一頂棒球帽,相當減齡,加上刻意收斂了威壓的氣勢,說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也不足為過。
聞人麟把買的油餅遞給她,再去接裝豆腐腦的白瓷碗,“去坐。”低沉的嗓音非常柔和,可語言卻帶著讓人無法違抗的命令感。
捧著紙袋子分別裝著的兩個油餅,花染乖順的去攤子後方的小木桌坐下了,然後見他端著兩碗豆腐腦走過來,坐在小方桌的對面。
桌子很矮,凳子也很矮,典型的擺在街上要被城管警告收繳的那種,她蜷著腿的同時,瞥了眼他有些憋屈的大長腿,即使是敞開了坐著,也有點像蹲著架勢,噗嗤笑了起來。
把碗放在她面前,他瞅了她一眼,主動拿過她里的另一個油餅,“吃吧。”並沒有問她笑什麼。
她笑嘻嘻的咬著餅子,喝著甜甜的豆腐腦,原本有些沮喪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卡茲卡茲的啃掉一大口,才問:“大哥,就你一個人?”
他正垂著眼,喝著勺子里的豆腐腦,長長的睫毛下是一片扇形的陰影,聞言,掀起來,一雙漆黑的眼瞳對視上她。慢條斯理的咽下嘴裡的食物,他才微微一笑道:“都在買年貨。”
她瞧了眼密密麻麻的人群,有絲后怕,“啊,人那麼多,也走散了?”
他嗯了一聲。
她立刻鬥志激昂,“那我們快點吃,吃好了去找他們。”
聞人麟抬手腕看了眼手錶,“沒事,吃好了我先帶你去車上,他們過會兒就回來。”
小姑娘信了,好奇的問:“真的啊?我家爺爺奶奶最喜歡圩市,這次我爸媽又在,不逛過癮不會收工的。”說完,撇了撇嘴,有點被拋棄的委屈,“我先前找不到他們了,他們還叫我就在原地等著,餓了自己找吃的。”可她小胳膊小腿怎麼擠得進洶湧人潮,嘗試了幾次失敗后,毫無辦法的只能在紅帳子的夾縫裡呆著。
聞人麟忍笑抿了抿薄唇,“一會兒我帶你走。”
她立刻笑成了一朵花,真心誠意的:“大哥真好~”
簡單的小吃吃完,聞人麟這回挺有經驗的直接把小丫頭攬在懷裡,借著身高優勢,輕易判斷出正確方向,再憑藉強悍的力量和高健的身形,硬是逆流而出。
花染連帽子都差點遺失,最後,只能攥著他的衣服和自己的帽子,縮頭縮腦的埋頭跟著他往前闖。想來,電視上,上班時分的地鐵人肉罐頭也不過如此了。
正逢圩日,大伙兒開車的多,停車場塞得滿滿當當的,還有不少私家車沿著公路一溜兒停到了遠方。
花染一點也不計較車停得有多遠,當鑽出人群,她整個人誇張的往前連跑幾步,然後抬起胳膊做了幾個深呼吸,心有餘悸道:“總算活過來了!”
聞人麟含著笑,邊走邊瞧著她倒退著戴上帽子,時刻分神注意著有沒有讓她跌倒的危險。
兩人回到車上,還是聞人麟那輛德系的越野,暖氣打開,將冬日的寒冷阻隔在外,輕音樂放起來,聞人麟溫和道:“我先處理些公事,你自己玩兒。”
花染瞧著他從手套箱里拿出了一個小型筆電,先驚嘆了這人的敬業一分鐘,沒敢再打擾他,划拉開自己手機,開始看小說,音樂靡靡,溫度暖暖,看著看著就開始上下眼皮打架,順利的沒幾分鐘就睡了過去。
聞人麟停下手上的工作,偏頭安靜的瞧著小姑娘的睡容好一會兒,才輕巧的將她的座椅往後調整躺倒,再拿出備用毛毯將她覆蓋起來。
鵝黃色的小鴨子,被淺灰色的絨毯包裹著,變成了醜小鴨。
他微微一笑。
花染一覺睡醒,懵懵懂懂的掃了眼身邊開車的男人,腦子一片漿糊的先喊了聲哥哥,軟乎乎的,惹出一片笑聲,這才清醒過來,扭頭看,正巧見後座的聞人姐妹兩位,笑眯眯的朝她揮手。
座椅調整回原位,她揉著眼睛,超級不好意思的傻笑了兩聲,“大哥~”
聞人麟鼻子上架著一副墨鏡,目不斜視的瞧著前方,鼻音沉沉的應了一聲。
笑哈哈的聞人姐妹在後座逗她:“麟哥和麒哥有時候還是挺混淆的對吧。”
花染耳朵發紅,小聲辯解:“剛才沒睡醒~”
叄個女孩子性格都挺好,一下就聊開來,讓回程瞬間充滿了嘰嘰喳喳的生機。
大年叄十的晚上,一群年輕人還在兩家的家族群里不亦樂乎的搶紅包,就連聞人麟也發了幾個面額不小的讓他們鬧騰,到了晚上11點,更是小輩全員出動,開車到郊區放煙花。
大年初一晚上,花染作為聞人家未來兒媳婦,參加聞人家晚宴,聞人麒自然不在,聞人麟也不在,她座位旁邊的姐妹們嘻嘻哈哈的說大領導要加班,能者多勞。
她卻悄悄的為這四個字揪了揪心,就算理智上知道,人總是有自己應當擔負的責任,可心情還是為春節卻沒有未婚夫的陪伴而低落。
晚餐后準備回家的花染在半路上被攔截,聞人堂兄弟們強盜的把她塞上車,好說歹說的解釋他們約著要趁新年開黑,紅紅火火一整年。然後風馳電掣把她扔在實習單位門口,手裡塞進一個大飯盒,一溜煙開車跑了。
因為就去同一個院子的聞人家吃飯,渾身上下沒手機更沒錢包、鑰匙的花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