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白家的人,昆家的人,鄭玉的幾位娘家人,基本上也就沒什麼人了。
白周一滴眼淚都沒有,白齊和白晉哭了一陣子,神情哀戚地站在一邊,白楚眼淚止不住,哭的最傷心,她不信鄭玉是自殺,也不信生父是自殺,可她又能做什麼?她才多大年紀,生身父母便都不在了……白坤聲稱將她視為己出,可她知道這份所謂的父愛,其實是愧疚多一點……
“楚楚……”昆家的人離開后,白周伸手輕搭在白楚肩上,“你現在懷著孩子……”
白楚順勢偎進白周懷裡,“姐……”
白周,“讓白齊和白晉守靈,我帶你回去休息。”
白楚,“嗯。”
白坤點頭批准,“去吧。”
白周和白楚走後,白坤對白齊和白晉道,“不會有人來了,你們也去退下吧,我想和你們的媽媽單獨呆一會。”
雖然知道不是自己的兒子,但已經這個年紀了,老臉要緊,不能聲張出去,只能咬斷牙往肚子里咽,對外還要像父子一樣相處。
白齊和白晉離開后,白坤搬了把椅子坐在靈堂上,背對著鄭玉十八寸的遺像。
“鄭玉啊,你要感謝我,讓你死的沒有一點痛苦。”
白坤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內心卻在悲憤地咆哮。
要說他有過愛情,這愛情早就隨著元配妻子白月明的死去而隨風去了。
是的,他這個從大山裡走出來的窮小子,對白帝的大小姐白月明一見鍾情,因著這份愛他才變的越來越優秀,他才一路勢不可擋,最終獲得老懂事長的青睞,如願做了白帝的女婿。
拋棄祖宗的姓氏,改姓白,每天沒日沒夜地工作,只為讓白帝更上一層樓。
這一切的一切都源於對白月明的愛。
可是婚後夫妻二人始終無法融洽相處。
雖然住在一個套房裡,但衛生間浴室及所有用品都是一式兩份,白月明根本就不讓她碰,偶爾有一次夫妻生活,事後白月明會把床單被罩所有用品統統換一遍,就差把他也丟進滾筒。
他是男人啊,他是有自尊心的啊,白月明明明就是嫌他臟,骨子裡其實就是看不起他這窮小子……
鄭玉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他視線的,他和鄭玉的第一次,純屬酒後亂性,做的時候根本沒有意識,醒來后也沒有任何記憶,可這事卻被傳到了白月明那裡,證據確鑿,百口莫辯。
夫妻開始分居。
那時白月明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他並不知道。
他開始自暴自棄,帶著一種雪恥的快感——你白月明不是看不起我嗎,我又不是非你不可,我自有人投懷送抱。
……
白月明生白周的時候難產死了。
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氣的。
白月明太驕傲,太清高,她不肯低頭,不代表她心裡不難過。
……
白月明死後,他才知道“潔癖”是確確實實存在的一種心理疾病,白月明並不是針對他,是他誤會了,但大錯已經鑄成,悔之晚已……
後來鄭玉連生兩子,他就把鄭玉扶正了。
但他對女人再未投注過感情。
……
現在回過頭去看,
“鄭玉啊,你從頭到尾就是個陷井,可惜我到了這個歲數才明白,明白的太晚了,我不在乎是誰布下的這個陷井,我只想讓你從這個世界上立即消失,你讓我尊嚴掃地,你不死,我便沒有面目再活下去,所以你必須死!你必須死!月明啊,我這輩子,只有你給我留下了一個孩子……月明啊,我對不起你……”
白坤忽然無比想念元配妻子白月明,兩手握著椅子的扶手上,老淚縱橫。
覃顏穿過院中叢叢黑衣保鏢,走進靈堂時,正好看到這一幕——頭髮灰白的老人獨自在亡妻靈前流淚,偌大的靈堂,沒有子女在場,也沒有弔唁的親朋,只有這孤單的老人。
白坤看到覃顏一身黑色套裝拿著一束白花走進來,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年輕的女子乍看之下,身形像極了白周,但是細看,氣質完全不同,白周是清冷高貴系的美,而這女子身上非常罕見地集合了好幾種美,無可挑剔的五官,一雙充滿靈氣的美麗星眸令人過目難忘……
白坤記憶里有這雙眼睛……
幾年前在飛機上認識的學建築的那個女學生,通過微信一直保持著聯繫;
還有白楚在微博上爆出的合影,喔不,是金畫家上傳的合影?上面也有這張面孔,只是靜態的單一視角展現出的美麗極為局限,他看到照片並未認出來。
不同的記憶重合在一起,白坤試探地道,“……覃小姐?”
覃顏也在記憶中搜索出了面前的老人,雖然灰白的頭髮略顯凌亂,眼窩深限,氣色差到極點,但還是認了出來,“黃先生?”
脫口而出后又覺得不對,坐在鄭玉靈堂上的老人不應該是白坤才對嗎?
像這樣發出疑問后,腦海里不知哪裡飛出一個答案——黃譽坤就是白坤……
覃顏忙糾正錯誤,“白先生……”
“不,你就叫我黃先生”,這位大山裡走出來的老人被覃顏的一聲喚,如醍醐灌頂一般醒悟,他本來並不是白坤,他迷失了幾十年,他是黃譽坤,“我本名叫黃譽坤,你就叫我黃先生。”
覃顏,“黃先生……”
白坤,“沒想到你和楚楚是校友,關係還這麼好,要不是在楚楚微博上看到,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呢,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真是說不準啊。”
覃顏將手中鮮花放到貢案上,在蒲團上跪下來磕了一個頭,站起來,“黃先生,節哀順變。”
白坤,“我這個年紀,什麼都看淡了,其實我……並不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