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想到死的時候,就希望將來能把骨灰灑進大海里。浩瀚洋流,洶湧澎湃,也許就能把我這輩子的壞運氣蕩滌乾淨。如果有來生的話,我可能不用那麼辛苦。現在想想,我這輩子的壞運氣恐怕也到頭了,下輩子我應該可以快快樂樂,簡簡單單地活著……”
手機屏幕里,少女溫柔地將被海風吹亂的秀髮順到耳後,嘴角從始至終都掛著微笑,眼神毫無波瀾,那是屬於將死之人的平靜。
“人在痛苦的時候總會想到死,我深刻地知道死亡是逃避問題的最佳手段,現在,我要去解脫了……酉酉,這個世界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媽媽,你是個好姑娘,替我照顧她。其他的……算了,不說了,再見……”
視頻里,少女站起來,鏡頭只拍得到她的腳踝和裙擺,以及呼嘯的海風裡清靈的哼唱聲。她慢慢走向懸崖,迎著肆虐的狂風張開雙臂,縱身一躍。
“啊——”杜酉酉捂住眼睛,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在場其他人同時面如死灰。
一名警員將手機收回,裝進證物袋,對著痛失家人的弗蘭一家露出同情且抱歉的表情:“警方是在懸崖邊找到這個手機的,雖然現場並無目擊證人,但失蹤少女已被證實跳海自殺。我們已經派出搜救船進行打撈,只不過她跳海正是漲潮之時,現在已經退潮,屍體說不定已經被卷到……”
“不,不可能,不會的,這肯定是個玩笑!”克勞德拍案而起,把身後的椅子撞倒在地,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弗蘭家的男人們一一回過神來。
“你的警號是多少,我要投訴你!蘇蘇沒死,只要一天沒有發現她的……她就還活著,你膽敢詛咒她,我不會放過你!”杜龍天發出爆喝,要不是雙腿殘疾,他恨不得站起來揪住警員的領子,狠狠給他幾拳。
“對,她不會死的,我去找她!”杜岩午雙眼通紅,彷彿地獄里爬上來的惡鬼,渾身散發出來的陰鬱,就連正氣凜然的警局都無法掩蓋。
他鬆開被咬出血的嘴唇,猛地轉身往外奔走。杜酉酉放心不過,跟在後面跑出來,叫了他好幾聲,他都仿若未聞。
哈雷機車的影子消失在街角,杜酉酉失望地回到警局內。地面一片狼藉,滿是文件資料和辦公文具,很顯然杜龍天已經大鬧了一場。杜酉酉走到近前,就聽見他被以妨礙司法工作的名義暫時拘留。
而杜龍天並沒有因此停下毀壞公物和宣洩情緒的打算,他像是瘋了一樣,混亂的語言不停地從他嘴巴里冒出來,那是杜酉酉從來沒有見過的可怕樣子,讓她心驚膽戰,恐懼不已,不得不轉而向一貫穩重的大哥二哥求助。
“叄哥去海邊了,我擔心他會出事。”
杜岩午剛剛的樣子簡直就像不打算活著回來,杜酉酉非常擔心。現下能夠勸他的,恐怕只有他的雙胞胎哥哥。
杜岩巳看上去還算平靜,杜酉酉獲得些許安慰。
“我去找他。”他說了他來到警察局后唯一一句話,在他轉身離開之後,杜酉酉看見他剛剛站立之處,地上多了幾滴鮮紅的血跡。
順著那血跡綿延的路徑看去,杜酉酉頓時熱淚盈眶,倒吸一口涼氣。她那看似平靜的二哥,居然像自虐一樣用指甲摳進了掌心的血肉之中,那些血液,便是從他的傷口裡流淌出來的。
一個女孩用她的死亡,瞬間毀了一個家庭,這到底是多大的能量?
杜酉酉有些崩潰,紅著眼睛走到克勞德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給予力量,她不能再看到弗蘭家最後的支柱也倒塌下去。
“大哥,你還好嗎?”
“我沒事。”克勞德像是被電擊了一下,猛地把手抽回,看到妹妹蒼白的臉色,他努力舒緩僵硬的面頰,抬手在她頭上撫摸了幾下:“你先回去吧,這邊的事情交給我。”
杜酉酉點點頭,克勞德挺拔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玻璃門之後,他看上去好像和平常無異,但杜酉酉知道,有很多東西,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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