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的王初,扔了煙頭,到沙袋旁水龍頭下洗手,走回客廳,女兒踡縮在地、滿臉淚痕、眼神獃滯滯的樣子、直直撞入他的心扉……
那麼無助、纖弱,執拗,像深冬里使勁冒出蕊的小蔫花兒……
從能記事起,她沒見過她媽吧?剛才那句【要去找媽媽】應該也就如當初哭著要找他一樣罷了,和養熟不熟無關……
剛才她踡縮在這想什麼呢?想媽媽?
抱起她,放到沙發上,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好不見過份灼燙,他扶起她靠進臂懷裡,喂她喝潤喉沖劑,她咬緊牙就是不喝!
“明天收拾行李。”他看著她,緩緩道。
泛紅絲的淚眸滯了一瞬,倏的抬起、定定看他!
他點頭!
“喝,晚上我去跟奶奶說。”
她抱著杯子,咕嚕喝完,也沒接他遞過來的紙巾,用手背狠狠抹了下嘴。
——她贏了,但並不開心,她悲傷、不爽!小時候,她靠哭鬧留不住他,長大了靠威脅他要和男生搞個孩子出來才逼得他和她一起走……
她恨他!林林總總……
可、可是!她又喜歡他呀!現在喜歡,就、就先沖?沖啊,王小芊……
會、有一天,她不再喜歡了,時她就狠狠拋棄他!踩著他的、大唧唧拋棄他!
她靠在他懷裡思緒跳躍奔騰,紅腫的眼眸閃爍不定,他垂眸、蹙緊眉看她,搞不清楚此刻這小傢伙想什麼想得這麼神色斑駁?
“我有八千塊零花錢,過年壓歲錢還有這次高考爺爺伯伯獎的。”她突然說,在他臂懷裡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
“嗯?”他不太自然的往後退了退,拿起軟墊放在她背後,將兩人隔開。
“給你付房租。不要這個”,她扯走軟墊,直接靠進他懷裡,“沒事,你慢慢找工作,我也找家教,我們在S城的小日子會很好的!
小日子什麼鬼?
心頭酸楚,沒和她媽搞出事前,成績從沒下過年級前叄、意氣風發的他,怎麼都沒想到,有一天竟窩囊到女兒對他說找家教來補貼家用?
“用不著!你四、六級趁早給我過了!”他扶起她躺平了,略駝背走回去整理早已整理好的手信。
——滿臉淚痕、我見猶憐的她,太特么撩了,香香、軟軟、美美在懷,他升旗了。
“王初!你爹味這麼濃,娶不到老婆的!想什麼老婆孩子熱炕頭,別想了。”她嗷嗚。
王初:……,“我就是你爹!少沒大沒小!”
——————
王芊不知道的是,包括王初也沒料到,這時分提出離家,老大並沒任何牢騷,只是擺了他一道。
王初的大嫂朱瑤趁機提出叄處面臨拆改院子的歸屬。
“你們住的那個院子,小叔回來時已過了戶,當然是你的,當時我們住的這,面積較大,所以落的是爸爸和老大的名,這也合理。”她長著張小圓臉,親和又討喜,多年從事美容服務行業,更練就不氣不亢脾性。
王初悶悶聽著,當然明白合理這個詞,在她那有雙關意。
“現在是新東區那邊,爺爺留下來的一個廢院子。”老大接話,夫妻倆唱起了雙簧,“當時,小芊兒那邊那麼鬧,爺爺氣得腦溢血,要不是這事,爺爺也不會……,媽額角也被小芊兒的外婆砸了個包,後來阿瑤天天給抹蘆薈汁,疤才消退了些……”
“你們直說怎麼著吧。”王初眉頭緊蹙,那件事什麼時候能徹底過去?
“爺爺明說,他的東西不留給老二的吧?”老大轉向父親,後者悶悶喝了口酒。
爺爺說的是不許給王芊任何,沒說不給他;但這話很沒意思,王初沒出聲。
“小叔,你讀書那些年,都是老大照顧爸媽,當然,爸媽也幫你帶孩子,這幾年我忙著店鋪,都是你幫著看顧爸媽,老大這些年都沒帶過爹媽理療拿葯,現在你離開幾年由我們來照顧爸媽也是合理。”
“雖然這拆遷也不知拖個幾年,先清確下來也好,你走之前,爺爺那個院子咱們幾個去公證下吧,歸爸、媽和我,爸媽的那份百年後你沒有繼承權……”
“行!”王初打斷了他們夫妻紅臉白臉的唱戲,“但我住的那邊,已落我的名,全權由我處置,不得干涉我是否留給芊芊。”
“老二,你別傻!你要留給自己的孩子。”老媽搖頭長嘆。
“當初不是有做親子鑒定了?”王初突然有些明白,那些年,孩子為什麼那麼盼他回來了。
“你爺爺當時說的是家裡任何不許給王芊!”老爸拍桌子。
“算了算了,這話也沒落字。”老媽出來打合。
朱瑤笑得眉眼如勾月,看著王初,一派得意。
人生,每一步,都算數!王初讀本科時,她在帝都學美妝美容,瞅准這裡比大城市慢了半拍、美容美甲剛興起的商機,和同學過來開店,現在已有叄家分店;
她生雙胞胎,王初研究生將畢業,她竄誜王芊狠鬧王初回家,讓公婆全心給她帶孩子;
王初回家時,她趁機提出,她的孩子太小,王芊實在太熊,把小院子給二叔他們住、順便落戶吧;解決了兩處院子的歸屬;
現在,拆改關鍵時分,王初竟要離開?她再次拉老公出手……
吃對行業風口、家產分配,她每一步都對!
這個名校碩士,每一步都錯吧?
她親自送王初出來,“小叔,你偷了六年多的逍遙,陪小芊兒去上大學也應該。我理解你。”
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