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如來回打量了一眼,往南邊走了幾步,找了個相對不那麼擠的地方坐下了,旁邊挨著的是她的某個阿姨,大概是屬於極為自來熟的那種,在秦墨如剛坐下的時候便一直衝著她笑。
秦墨如無奈,也揚起嘴角來對她笑了笑,順便從桌上拿起一盞茶杯來給她倒了杯水。
阿姨趕緊將杯子接了過來,連連誇讚秦墨如懂事。
“今天非常感謝各位能來為我過生日,承蒙大家厚愛。”等一臉和善的保姆大姐姐們把杯子里全部倒滿酒後,那邊的秦敬將杯子端起來以一副非常公式化的語氣開了口。
不過這種說辭對於這幫人來說倒好像還挺受用的,一個個都興緻勃勃的樣子,興高采烈的笑容跟開了花一樣的洋溢在臉上,秦墨如想著他們要是再喝點酒是不是就該沿著桌角爬上去跳踢踏舞了。
大人的世界。呵。
酒過三巡,不少人都已經有了醉意,原本一直辛苦綳著的架子鬆懈了不少,各種能不能明著擺上來的話開始不受控制的往外蹦。
什麼我前兩天瞞著我老公偷偷買了個多少多少克拉的鑽戒,什麼我前夫過生日的時候我還送了份大禮物,更奇葩的是還有個竟然已經跟公司的某位女職工糾纏了好幾年了,近日還有跟老婆離婚的打算。
秦墨如的視線圍著整個桌子繞了一圈,見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臉上有憤怒的表情后才明確過來那個叔的老婆應該沒來。
沒來才敢瞎嗶嗶,萬一要是來了聽見這話不得剝你的皮。
秦墨如突然覺得有點好笑,自顧自地笑了一會兒,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杯里的酒。
秦敬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秦墨如不知道他又要做什麼,這次乾脆也就沒躲,也將視線移到了秦敬的臉上,死死地盯住了他的眼睛。
片刻後秦敬突然笑了一下。
秦墨如皺起了眉頭,她望著那抹笑,心裡突然蘊起了一陣心悸感。
果然秦敬沒有辜負她的這陣心慌,他喝了一口杯中的酒,之後慢慢地從椅子上起身站了起來。
“各位。”秦敬開口道,聲音聽起來莊重嚴肅。
四處紛雜著的吵鬧聲漸漸低了下來,最後消逝凝固在了空氣中,一群半醉半醒的人將頭轉了過來,視線停留在了秦敬身上。
秦墨如突然有點緊張,之前一直漠不關心毫不在乎的心態在秦敬起身的一瞬間消散了,繼而代替它們的是恐懼和害怕。
想要快點逃離這裡……秦墨如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今天是個很開心的日子,自從她離開了之後,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開心了。”秦敬嘆了口氣,輕輕說道。
聽到那個極為敏感的字眼時,秦墨如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是啊……”底下不知道是誰默默地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點點惋惜。
“當年她走的時候墨如還小,我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去考慮有關我自己的事情,這麼多年也就一個人挺過來了。”秦敬說著,眼眶竟然微微地泛起了紅色,“而現在墨如也大了,可以自己獨立生活了,這一段時間我也一直在考慮,考慮著要不要再給她找個繼母……”
說到這裡的時候,秦敬停了下來,將視線重新轉移到了秦墨如的臉上。
“墨如,你……”
“我不同意。”秦墨如冷哼了一聲,抬起頭來直視著眼前的男人。
時光已讓他不再年輕,即使保養的很好,但眼角還是生出了細紋,鬢角處也屹立著或多或少的白髮,曾經一直不苟言笑緊繃著的嘴角也稍稍鬆弛了些許,竟然憑空生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猛地看去或許還能被歸為和善一類。
秦墨如原以為他改變了,變的和以前不一樣了,甚至還想試著去和他談談,緩解一下這麼多年來緊張的父女關係,但今天她才明白過來,即使過了這麼多年,眼前的這個人也依舊還是老樣子,只不過是她自己被假象迷住了雙眼而已。
“為什麼不同意?”男人沒想到她竟然會如此果斷的拒絕,頓時間臉便拉了下來,“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幹什麼?”秦墨如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一直在幹什麼的不都是你嗎?你那麼厲害那麼偉大,屈於你威嚴之下的我能幹什麼!”
“墨如!”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的二叔吼了她一聲,語氣聽起來極為嚴厲,“怎麼跟你爸說話呢!”
“就這麼說話呢,你沒聽見么?”秦墨如說。
“你!”二叔不說話了,一張原本就被酒精弄得紅撲撲的臉突然變得有些發紫。
“你別那麼極端。”秦敬的聲音悠悠傳來,拚命擠進了秦墨如的腦子裡,“咱們能不能好好談談,別每次提起你媽的時候你都這樣!”
“好啊,談。”秦墨如點點頭,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兩隻眼睛死死地盯住秦敬,“談什麼?談她是怎麼被你逼死的?談她死前有多痛苦?再或者是談談你,談談你到底犯下了多少罪過,釀下了多少過錯?!”
“你給我閉嘴!”秦敬有些失控,嘴角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兩隻眼睛看上去都能噴火。
“墨如,墨如你別說了,坐下吧!”那幫喝醉的叔叔阿姨們在經歷過這場鬧劇后酒好像是醒了不少,連忙走過來想要勸說,卻被秦墨如一一躲開了。
“沒你們什麼事,別管了。”秦墨如緊皺著眉頭。
場面一度變得尷尬無比。
片刻后,秦墨如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機,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不想再留在這裡了,原本滿屋子的陌生嘴臉和陌生氣息就已經讓她心煩意亂,更何況今天秦敬竟然還來了這麼一出。
對,你不容易,你確實不應該容易,畢竟你是個有罪的人。
秦墨如能確定自己走的時候沒有人跟上來,這讓她鬆了口氣,煩躁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些許。
剛才她一直都在忍著,如果現在再有一個人跟出來對她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她不敢保證自己到底會不會揍他。
管你誰是誰呢,反正我也不怎麼認識。
手有點抖,大概是因為剛才太過激動了,導致現在一時間有些平復不過來,平時一下子就能打開的車鎖秦墨如這次竟然來來回回打了三遍。
她嘆了口氣,有些惱火地踹了一腳車輪,飛快地邁上了車。
緊接著她將車燈開到最大,車速也擰的飛快,像一隻飛奔的狼一樣一頭衝進了黑夜裡。
也就只有這種時候,她才能稍微獲取一些她一直得不到的安全感。
用命來換的安全感。
繞著整個城市跑了一圈,感到疲倦的秦墨如終是停了下來,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默默地趴在了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