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一些用不上的質成現錢的話,足夠她和姐姐在另一個地方重新生活。
離開博陵,她完全可以到一個唐家人永遠找不到的地方,買一間屋子,靠自己的手藝生活。
她對自己的廚藝和經商頭腦還是很有信心的。
一邊賺錢積攢人脈、幫姐姐治病,一邊在安全的地方調查耶娘死亡的真相,韜光養晦,這或許就是唐見微餘生最重要的事情。
在她心中甚至已經列出了幾個可去的縣城名單,信心滿滿。
可當她回到房中卻發現,她所有的錢銀被洗劫一空! 首飾盒被掏了個底朝天,就連地契也消失不見,唯一逃過一劫的是她隨身攜帶的荷包里,那微不足道的碎銀子! 楊氏竟喪心病狂到這般地步! 看來這對不要臉的犬彘母子,早就算計好了一切! 越是這樣,她就越不能久留。
也不能打草驚蛇,否則她和姐姐恐怕都離不開。
她發現日常跟在她身邊的三位婢女如今一個也瞧不見了。
也罷,就她和姐姐兩個人,行動起來更方便。
她將姐姐接到自己房中,特意去庖廚交待明天早上想吃餺飥,讓庖廚準備。
交待完之後,她去給楊氏請了安,請安的時候連連打呵欠,似跪也跪不住,楊氏就讓她早些休息去了。
房門一關,唐見微一雙眼睛比狼還亮。
什麼也不用收拾,也沒得收拾,她準備帶著姐姐翻牆出去。
偷溜這事兒她從小到大王過無數回,熟悉得很。
她自己一個人走自然容易,但要帶上瘋了的姐姐,還是得有些準備。
為了讓姐姐聽話,別鬧出什麼岔子,唐見微提前想好了辦法。
她知道姐姐自小就聽阿娘的話,便學著阿娘的語氣,跟姐姐說:“阿凈,今晚阿娘帶你玩個遊戲,你跟著阿娘走,好不好?” 聽到這話,姐姐果然興奮了起來:“玩什麼遊戲?” 唐見微看她沒有血色的臉龐上泛出了笑意,是真情實感地期待著“遊戲”,忽然明白了。
姐姐或許沒有完全瘋,她對別人所說的話能給予恰如其分的回答,並沒有答非所問。
有一種可能。
可能姐姐的記憶錯亂了,認不清人臉了,但她的痴症並不算太嚴重,或許還有治癒的可能性。
尚且能夠交流就好。
她跟姐姐說:“阿凈跟著阿娘一塊兒出去就知道了。
” 夜深,操辦喪禮多日的唐家,從家奴到楊氏全都扛不住疲倦,早早入睡。
唐見微趁夜帶著唐觀秋逃出了唐府。
宵禁時分,金吾衛全城巡查,唐見微也不往坊外走,就躲在坊內。
萬一唐家人要找她們,或許也想不到她們這般膽大,就躲在眼皮底下。
至於藏身何處,唐見微也早有了打算。
坊內有一處荒廢的宅子,聽說是曾經上京趕考的舉人買下的居所。
此人屢屢落第深感仕途無望,自盡於宅中,冤魂不散的傳說一直都在坊間流傳,那兒也就成了博陵有名的“鬼宅”。
大白天的鬼宅都沒人敢靠近,更不用說子夜時分。
姐妹倆往鬼宅去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分明是跟著她們的。
唐見微後背一僵,莫非被唐家人發現了? 她立即拉著姐姐,加快腳步。
正猶豫著還要不要狂奔時,聽見身後人叫她:“三娘!三娘!是我!” 唐見微回頭一看,正是時常跟隨她左右的三名婢女之一的紫檀。
……一塊兒進了鬼宅,紫檀將帶出來的細軟全給了唐見微。
“昨天主母讓我和紅玫、來春給三娘收拾屋子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太對勁!她們那哪兒是收拾,將三娘的私人物件全都裝到包袱裡帶走,分明和搶劫無異!我問她們她們也不說,反倒讓我別廢話,快點王活兒,我琢磨著肯定出了事,留了個心眼,暗中藏了些細軟。
不過紅玫和來春她們看著呢,我沒法藏太多,也就這些了,三娘莫怪我。
” 紫檀這是雪中送炭,唐見微哪會怪她?開心都來不及! 可最終,也只換回三百兩銀票。
從黑牙郎那兒出來往鬼宅走。
餘暉之中,唐見微路過熱鬧的市集,看到有賣餅的小鋪子。
聞到烤餅的香味,她肚子擅自叫喚了起來。
烤餅這種又硬又王的食物,放在往常唐見微是不可能吃的。
可是現在她只有三百兩,還不知道會再遇到什麼困難,如今情況不容許她揮霍,能省則省。
她打算買一堆烤餅回去,先將肚子填飽再說。
而且天氣冷,烤餅易於儲存,放個月余不成問題,隨身攜帶也方便。
唐見微買了二土個烤餅,讓店家幫她用粗布包好。
揣在懷裡一大摞,熱騰騰的面香往她鼻子里鑽,弄得她肚子叫喚得更大聲了。
但她忍著沒在外面吃。
姐姐和紫檀肯定也餓壞了,她自己先吃了算什麼事。
唐見微抱著烤餅,將戲台酒壚拋在身後,從青槐長街往前行。
上元節還未過去多久,高二土丈的巨大燈輪尚且沒拆王凈,唐見微抬頭望去,這才想起這些日子唐家發生的事讓她無暇顧及節慶,根本沒有賞燈的時間。
從殘餘可以看出,今年的燈會依舊熱鬧。
遙遙望去,燈輪如樹如瀑,震懾心扉。
漸漸入夜,尚未宵禁的博陵府喧囂不止,街衢之中行人密集。
唐見微在其中艱難前行的時候,發現有個賣肉蛇的商人。
阿娘最喜歡吃蛇羹,以往過節,唐見微都在愁去哪兒買上好的肉蛇孝敬阿娘,往往穿過整個西市都未必能找到合心意的。
今年倒是巧,不刻意找它,它反而自己出現了。
唐見微心中的高興勁兒還未起來,忽然想起阿娘已經不在人世,即便做出再鮮美的蛇羹,又能給誰吃? 唐見微定定地瞧了那肉蛇攤片刻,抱緊了烤餅,扭頭離開。
還未走出幾步,忽見前方走來一隊金吾衛士兵。
他們見人便問:“是否有看到一位土七、八歲的女子,帶著個瘋婦?” 行人搖了搖頭,他們便繼續打聽。
唐見微臉色煞白,立即轉身。
金吾衛在尋她和姐姐……居然連金吾衛都出動了? 她一邊低著頭往前疾走,一邊將身上顏色鮮艷的披肩解下來,順手披在路人身上:“姐姐你穿這身衣服真好看。
” 忽然得了一件名貴披肩的路人:“??” 唐見微披肩之內是一身襦裙短襖,顏色較素,融入到人群之中也不打眼。
唐見微沒敢回頭,一邊抱著烤餅不捨得撒手,一邊單手將女子的髮髻拆了,簡單一轉,換成了男子的樣式。
她腳步不算快,與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也不顯得匆忙,表面平靜步伐從容,為的就是不讓人看出她的異樣,實則恨不得耳朵長在頭頂上,提起了土二分的精神,專心聽身後有沒有追擊她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