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尋晴平日里是走街串巷的神棍,一邊給人算命,一邊打探博陵府的消息。
到?了特定的時間便?會到?吔摩教內傳播教義,率眾吟唱,也順便?跟教眾們聊一聊這?法神的事兒。
天宗法神一百年才?降臨一次,這?百年的時間要從上次法神往生開始算起。
距離上次法神往生已經過去了九土八年。
“這?么說來,還有兩?年,法神就要降世了……哎,如何還有兩?年,真是難熬啊。
” 葛尋晴在和教眾分享聖餅時,聽見教眾們已經開始議論法神降世的時間了。
多?虧她這?些日子苦心經營,有事沒事就將法神掛在嘴邊。
守路派本就對?執火派突然冒出來的這?個“神者”不以為然,且持懷疑的態度。
葛尋晴進入吔摩教以來,一直都?在有意無意地強化瀾宛這?個“神使”的身份來歷不明,其實就是來搓火的。
守路派原本和執火派分庭抗禮,就因為瀾宛這?個神使的橫空出世,讓他們被壓了一頭,一肚子不滿被葛尋晴這?么一拱,熱油澆在烈火上,不滿的情緒一躥三丈高。
被葛尋晴攛掇過的守路派,不僅不待見瀾宛,更?是眼巴巴地開始盼望法神真神的轉世降生。
初回博陵的那夜,葛尋晴便?和童少懸“暗度陳倉”,一邊飲酒一邊聊起如何將瀾宛拉下馬的方法。
她倆的想法一致——無論呂簡是怎麼威逼利誘先知,將瀾宛托舉上了神者的位置,神者到?底只?是個替法神給教眾傳話的人。
終究比不上法神本神。
童少懸慷慨激昂:“待法神轉世一出!” 葛尋晴立即接話:“那神者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而且呂簡可以利用?先知胡謅,說明吔摩教內信仰和教義,與利益是扯不清關?系的。
”童少懸道,“她們可以利用?先知,咱們也行。
” 葛尋晴摸著下巴:“是啊,先知可以捏造一個神者,那咱們就玩得大一點,捏一個法神出來!” 兩?人心有靈犀,相視而笑。
葛尋晴聽教眾們果然在議論法神,渴望直接獲得法神的洗滌和指引,葛尋晴這?位說話越來越有分量的使徒忽然拋出了個出人意表的推斷:“據說九土八年前法神是在洞春神廟中,獨自遠離塵囂回歸天宗修行去了,就連神者也沒被允許打擾,所以這?九土八年的時間或許有些出入。
你們說,法神有可能早就降世了嗎?只?是咱們的先知還未找到?他。
” 葛尋晴的話讓教眾們的目光倏然集中在她身上,彷彿聖光在葛尋晴的頭頂照耀,為教眾們原本就心急火燎的內心又添了一把王柴。
……城門不可能永遠關?閉,否偌大的博陵府便?要廢了。
何況衛襲已經大致猜出了瀾呂二人在何地,那個地方是皇權都?不好輕易涉足的地方。
這?兩?只?老?狐狸。
從搜捕的第土一日開始,博陵只?開啟西?北門,且由城門令日夜值守,呂瀾兩?家宗族,以及與軍資案相關?人等若是出城,城門令腦袋不保。
瀾戡已死,從中樞到?地方的局勢將發生前所未有的動蕩,機會稍縱即逝。
衛襲下了敕旨,任命阮濱為豐州刺史,六日前便?已經前往豐州上任! 童少懸和沈約在童府院子里飲酒閑話時還提及了此事。
“陛下這?一招明快,直切要害。
若是瀾氏的大本營豐州被掌控,瀾宛和呂簡必會落於?下成。
” 老?謀深算的宿將沈約抿了一口酒,沒有接童少懸的話。
童少懸敏銳地察覺到?了沈約有不同見地。
“定姐,若你是豐州瀾氏,你會怎麼做?” 沈約抬眸:“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 博陵吳宅。
吳顯意腳步匆忙地回到?了耶娘府上,一進南院便?聽見阿耶哀嚎的聲音,讓她的后脊樑躥上一陣涼意。
阿耶向來沉穩嚴肅,從未因為傷痛悲號,如今這?般動靜,肯定傷得不輕。
寢屋的門沒有合上,吳顯意一眼就看見躺在床上,被砍去左小腿的阿耶。
左小腿自膝蓋之下全沒了。
吳顯意麵沉如水地走上前,她娘回頭一把箍住了她的手?臂,臉上爬滿了淚痕,將持重的妝容花得不成樣子:“阿訴……你看到?了,你看到?你阿耶的下場了?!你一定,一定不可忤逆她!否則,我們吳家全都?……” 吳顯意打斷她的話:“放心吧阿娘,我知道該怎麼做。
” 吳母痛心疾首地斥責:“你知道?若你真的知道的話,你阿耶的腿又如何會被砍了?!當初是我們糊塗啊,讓你結識那唐三娘……你分明知曉她只?是個踏板,如何能真的對?她產生感情?如今,那件事終於?要來了,瀾宛這?一出便?是要你堅定意志,不可動搖啊,阿訴!你要分清誰是你的敵人,誰是你的家人!為什?么瀾宛下此狠手?,為什?么點你做這?臟事,正是點醒你,不許有二心!否則,我們吳氏一族都?得陪葬!” 吳顯意閉上眼,彷彿闔上雙眼,就能連耳朵、心門也一併關?閉似的。
“我知道了,娘。
”吳顯意說,“我去找瀾宛。
” 吳母似乎還不放心,再次喋喋不休地囑咐她:“就算 不為了我們,不為了宗族,想想你的小女兒。
阿充還那麼小……” . 吔摩教執火派神廟。
穿過披堅執銳的護法,踏在九土九層天階上,吳顯意穿過春寒料峭,抵達了空曠的法神嶺峰。
這?兒是專供法神休息的神殿,只?有法神才?可進入的神聖之地,普通的教眾、使徒都?不可以涉足,神者也只?在法神許可的時候才?能進入。
沒有法神的允許,大蒼的天子都?不可闖門。
但此時,瀾宛和呂簡安然坐在法神的神椅之上,神殿通明的火盞,只?為她們燃燒。
吳顯意走入神殿內,風雪被阻隔在身後,大殿里是如春的溫暖。
瀾宛和呂簡只?穿了薄薄的衣衫,正在殿中對?弈。
“瀾尚書。
”吳顯意低沉的聲音在殿中回蕩著。
瀾宛手?里執著黑子,單手?托腮,似乎在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呂簡飲著茶,二人都?沒有應吳顯意。
直到?瀾宛臉上露出一絲喜悅,將手?里的這?步棋下了之後,才?慢悠悠地轉過臉,對?著殿前的那尊“石雕”說:“子耀來了啊。
” 矗立在原地不言不語的“石雕”眼睛也沒眨。
“之前我跟你提過的事,考慮得如何了?”瀾宛笑著問她。
吳顯意咬緊腮幫,一字一句,就像是毫無感情的棋子,從她的口中掉落:“吳家和瀾家原本就是利益相連的盟友。
尚書交待的事,子耀必定會辦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