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如琢依舊端雅地坐著,從耳尖到耳廓卻是全紅了。
呂瀾心就像是逗弄不夠似的,故意在說最後半句話的時候往前湊了湊,鮮艷的唇脂點在石如琢敏感的耳垂上,讓她渾身一機靈,閉上眼睛,坐得更直了。
石如琢知道瀾家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會拿著八字和畫像來給呂瀾心定親,便是打定了主意要讓她回到瀾家的掌握里,豈會因呂瀾心三言兩語就退縮? 沒想到,瀾家人還真走了。
“既然如此,我們便回去跟主母通報了。
”將帶來的東西一一收了起來,一行人向呂瀾心行禮,離開了石府。
人一走,呂瀾心就迫不及待地環住石如琢的腰:“我乖不乖?你不讓我看我就沒看,今日如何獎勵我?那些個無聊的小道具都玩膩了,沒勁,我今天想要你……” 原本還在腦中將古怪的節點一一梳理,聽到呂瀾心這一串不假思索的話,石如琢算是明白那些詭異的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了。
“你就這麼喜歡做戲?”石如琢厭煩地將她揮開,直接站了起來,留給她“無聊”兩個字后,便趿著木屐提上插於石像上的燈籠,離開了院子。
呂瀾心看著她遠去,撇了撇嘴,重新卧到還帶著體溫的軟塌上。
真沒勁,越來越精明,越來越瞞不住她了。
瀾宛派來的人石如琢覺得臉生時,就已經讓她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呂瀾心和瀾宛積怨已久,瀾宛將呂瀾心所知曉的所有情報一一更改,便是不再當她是瀾家人,如今她倆形如陌路,在外面看來她倆已經決裂。
別說瀾宛姦邪詭詐又冷心冷肺,即便是換做任何一個人,面對出賣家族的女兒,恐怕也不會再來管她跟誰定親——即便說了呂瀾心也不可能聽她的話,瀾宛何必多此一舉,反而落了下成。
在加上呂瀾心太過明顯的目的,這麼一梳理,石如琢便明白了,方才這行人不是瀾宛派來的,而是呂瀾心設計的無聊遊戲。
難怪他們可以大搖大擺進入坊內,肯定是呂瀾心給的通行符牌。
呂瀾心知道石如琢面對瀾家人時,為了氣瀾宛,便會故意和她親近。
她倆越是親近,瀾宛得知后便會越生氣。
石如琢屢試不爽,呂瀾心更是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呂 瀾心能夠自由出入石府,也是出於此意。
可一旦徹底脫離了瀾家人的視線,石如琢便會立即變回那顆不解風情的冷石頭,無論怎麼捂都捂不熱。
呂瀾心在心裡念叨,那回她故意去招惹瀾宛,石如琢上當了。
這次弄了個假家奴,居然被發現了。
呂瀾心撐著下巴有點兒愁苦,阿器越來越聰明了,下回該玩點兒什麼新花樣,她才不會發現呢? . 童少懸和石如琢帶著大理寺和樞密院的人前往□州,追查佘志業的下落。
而沈約留在博陵,和阮逾一塊兒審讞孫允。
孫允的嘴撬到一半,早就躍躍欲試的沈長空終於出手,聯合土多位臣僚彈劾沈約。
“當年沈將軍率領大軍在綏川全軍覆沒,數萬人到最後只她一個人活著回來了,敢問沈將軍究竟是用什麼法子活下來的,莫不是臨陣退縮?身為將領,不與大軍共存亡,只為保全自己的性命,棄大軍於不顧,棄天子之命於不顧?還是說,沈將軍才是當年軍資大案的主謀?沈約賣主求榮,和賊子裡應外合,導致大蒼數萬將士慘死綏川,此事還請陛下明察。
再則,對於前兵部侍郎佘志業現身□州一事也頗有疑點。
沈將軍號稱大蒼第一將,在西南剿匪何等風光,竟會讓佘志業裝死偷跑,不像是大蒼第一將會做出的蠢事。
臣等懷疑沈約乃佘志業同黨,聯手做戲,故意將他放走。
而孫允所說的話也不可信,說不定是沈約與那孫允合謀,想要洗脫自身嫌疑是一,誣陷忠良是二。
此人奸詐,陛下明鑒,不可被這姦猾之人蒙蔽……” 衛襲召見了沈約,將沈長空洋洋洒洒的奏疏給沈約自己看看。
“如今沈長空在沈家,甚至是整個中樞都享有盛名,此人一呼百應,先前彈劾衛承先,可是讓衛承先惹了一身的騷。
如今又盯上你了。
”衛襲雙手背與身後,語調並不焦躁,但見她在省疏殿內來回踱步,也不入座。
被彈劾的沈約本人卻穩穩地立在龍案前,一字字地掃過那奏疏后,將奏疏合了起來。
“沈長空的成長倒是超出我的想象。
當年我前往綏川時,他還是個在宗族筵席上靦懼不言語的弱冠少年。
如今口誅筆伐,倒是犀利了很多。
” “你還有心思誇讚你的政敵。
” 沈約對衛襲笑了笑。
被沈長空糾纏上的人多少得脫一層皮,沈約卻鎮定自若,似乎早有防備。
“孫允的審讞不可中斷,否則沈長空的氣焰必定更盛。
但說到底,他所代表的是沈家,是你的宗族。
面對血濃於水的宗族,你能行嗎?沈約。
” 沈約並沒有被觸動的激昂,也沒有對奸佞不屑的鄙夷,一如當年在危情時刻,自告奮勇前往綏川查軍資大案時一模一樣。
面對終極險阻,她依舊處之泰然,心深似海。
“微臣生於沈家長於沈家,最是明白沈家的所作所為。
生死富貴由天擇,方正賢良自我定。
微臣明白該怎麼往前走,不愧君心,不愧吾心。
” 衛襲心裡的一團火被沈約的話點燃,不由感嘆。
這些年瀾吳沈三家出了不少能人,而三家年輕一代擇選道路,竟是截然不同。
第315章無論沈長空怎麼彈劾,奏疏如何如雪花一般飛到衛襲面前,早朝之上他又是怎樣聯合群臣給衛襲、沈約施壓,衛襲都用四兩撥千斤的手法敷衍過去,而沈約不與任何人辯駁、爭鋒,一顆心沉在審讞孫允之事上。
天子不開口,誰也沒法真的動沈約。
可沈長空也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
天子這是不顧及自己的名聲也要力保沈約是么,那麼沈長空便遂了她的心愿。
沈長空聯合言官,大舉向衛襲施壓,同時在民間散布天子無道,深閉固拒不聽勸諫的言論。
沈長空土分狡猾,並不拿剛剛“剿匪”而歸的沈約做文章,而是將樞密院所做的事一一點出,將重點落在石如琢身上,指責石如琢吉網羅鉗兇殘成性,而當今天子縱容酷吏,罔顧人命。
一時間博陵府內輿情發酵,更多的奏疏紛至沓來,衛襲無論是在早朝還是在省疏殿,都會被言官追著上奏。
言官不因言獲罪,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衛襲自然拿言官沒辦法。
不過惹不起還是躲得起的,衛襲難得當了一段時日懶惰天子,躲在鳳華宮和童少灼、晉安公主天倫敘樂,不理朝事。
早朝連著土日沒舉行了,內侍省告知百官,入秋之後寒潮猛烈,天子不小心得了風寒,這些日子不宜上朝。
諸君奏疏可以先送至省疏殿,等陛下身體好了之後再做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