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石如琢沒發現這兒還有第三個人,但呂瀾心有沒有發現就另說了。
或許她察覺到了旁人的存在,也並不在意。
白肇初知道自己在暗處窺探她們有點兒難堪,但現在出去的話只怕會更難堪。
畢竟石如琢向來都在朋友們前面迴避提及她和呂瀾心的交集,她肯定有自己的難為之處,白肇初也不想讓她難做。
兩人說了一盞茶的工夫,幾次石如琢想走,都被呂瀾心拉了回來。
呂瀾心似乎在解釋什麼,而石如琢根本就不想聽。
最後,石如琢做了一個讓白肇初完全沒想到的舉動。
她摸了摸呂瀾心的臉,隨後在呂瀾心白皙的臉上拍了拍,摁著她的肩膀往後一推。
動作看上去無禮而帶著挑釁的意味,呂瀾心居然也沒動怒。
石如琢掉頭離開的時候走了幾步,距離白肇初更近了,所以白肇初聽到了石如琢說的話:“之前我沒殺你並非不敢,你這條狗命我留著還有用。
” “當時攻玉對呂瀾心說這句話的語氣,全然出乎我的意料,很陌生。
”時隔三年多再次回想當時的場景,白肇初依舊覺得不太真實,“她對呂瀾心的語氣很冷,很強勢,全然是命令的語氣。
” 童少潛在旁看她手裡的茶已經涼了,想為她換一杯,想了想,沒動。
聽完白肇初的話,童少懸的眉心已經堆起了一座小山,有些猜測在心口涌動。
“後來呢?” “後來……我聽說呂瀾心時常進出攻玉的宅子,且毫不避諱,有時候會在那兒過夜。
我去找過攻玉幾回,她分明在家,可她卻用各種借口將我支開,就是不願見我。
我……沒做任何得罪她的事,從六嫂和石如磨過世之後,她便再也沒有搭理過我。
一年多了,有幾次在市集上遇見,她肯定看見我了,卻假裝看不見。
我喊她的話,若是距離遠,她會裝作沒有聽到。
若是距離近假裝不了,她會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那時候我沒有你的消息,生怕你有個好歹。
仰光不在博陵,攻玉也不理我,我……” 白肇初頓在這兒,哽了一下沒能繼續說下去。
童少懸將她的手握住,王燥而溫暖的手掌貼在白肇初略略發顫的手背上,熨帖地慢慢為她紓解。
白肇初緩了緩情緒,接著說:“她進入樞密院之後很忙,後來我也很少能遇見她,但是聽了不少關於她的事。
說她成為樞密院最為狠辣的主事,無論是誰落入她的手中,有事沒事都得脫一層皮。
一開始我還不信,攻玉是什麼樣的人我還能不知道么?鐵定是瀾家在誣陷她。
去年吧,我收到長公主殿下的邀請,去給長公主殿下梳妝,在承平府見到了攻玉。
“那日好像是寒食節,所有人都休息了,但攻玉還穿著樞密院的官服,一身的黑,正著官帽,身後跟著幾位面色不善的隨從。
第一眼時我甚至沒能認出來是她。
攻玉整個人的感覺都變了,變得冷厲而疏遠,變得讓人害怕。
“我一去,攻玉便向殿下道別。
我都沒能顧上殿下,直接追了出去。
我要知道攻玉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要將我推開。
若是我真的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我誠懇向她道歉,一定改。
“但她跟我說,她厭倦了無聊又無用的友情遊戲,不能對她有幫助的人無需再浪費時間,讓我以後再也別來煩她了。
” 童少懸握著的手沒有鬆開,柔聲說:“攻玉一直在用她的方法探得瀾家的情報。
六嫂和如磨的死是瀾家的報復,要用她身邊至親之人的死來警告她。
六嫂和如磨是她的至親,二人亡故之後,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便是朋友了。
她是害怕瀾家對你下手,才故意疏遠你,實則是在保護你。
割離所有在乎的人,最痛苦的其實是攻玉。
” ”我也是這樣猜測的。
”白肇初道,“所以我還是一直惦記著她的事,無論她對我如何冷淡。
” “那三姐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白肇初說:“那天我給一戶人家挑選家宴禮服一直到深夜才往家走,半路上被一伙人襲擊,挾持到了一個小巷子里。
被拎到巷中才發現,樞密院的馬車也在那兒。
那群匪徒當著攻玉的面要斬斷我的雙手,斷我餘生之路,而攻玉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並沒有要搭救的意思,直接上了馬車。
“那群人要的就是攻玉眼睜睜地見我受苦,可攻玉竟沒有理會,就這樣離開了,那群人反而不知所措,一時間停了下來,我聽見摁著我的人還問他們的頭兒,現在該怎麼辦。
說到此處,白肇初回眸,看向童少潛:“就在這時,阿深姐姐發現我落難,帶著隨從過來救我。
在護著我上馬車的時候,身後有人 偷襲,她將我一把推了出去,保全了我,自己卻被刀砍傷了雙手,這便落下了病根,到現在也未好全。
” 幸好夜查的金吾衛發現了此處的騷亂,及時趕來將人都帶走,白肇初看見童少潛雙手手腕被斜斜地開了一個大口,血流如注之時,又是心驚又是心疼,什麼都說不出來,也不敢碰她。
“上次我說過了吧……”童少潛滿臉是汗,卻能撐起一個輕鬆的笑容,“你為了救我,被燙傷的那次,我說你要是落下什麼傷我可擔當不起。
你說,不用我負責,那麼這一次,你也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 ……童少潛將白肇初往外支,自然是不想原本就是受害之人的她再背負不應屬於她的罪惡感。
但白肇初卻不可能放下童少潛。
年少之時,童少潛是她心頭那一抹白月光,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童少潛對她不感興趣這事兒她懂,來了博陵之後她一直都在努力尋找屬於她自己的人生。
即便偶爾在見到童少潛的時候,那份思念和不甘還會發作,可她都努力壓抑著,不打擾童少潛。
她從未想過童少潛會為了她捨身忘死。
“你真別放在心上。
” 童少潛受傷之後,手一直沒能好明白,白肇初為她尋遍了葯,每日都往她這兒跑。
童少潛再次跟她強調:“這事兒跟你沒半點關係。
情急之下的反應罷了,換成任何人我可能都會出手相救。
” 白肇初點頭歸點頭,敢情根本沒聽進去,該來還來,但每回都不打擾童少潛,只是送葯,看看有什麼能為她做的事,一副生怕童少潛會煩她的模樣。
沒幾日,童少潛便讓大姐做主,之前一直未應的與張三郎的婚事,她答應了。
白肇初進進出出這些日子發生的事,童少臨都看在眼裡,提醒她:“成親可是大事,不可一時意氣用事。
好好再想想。
” “想什麼?我早就想好了。
”童少潛一口定下來,“就是他了。
” 那時宋橋和童長廷還沒從菿縣回來,童少臨便作為童家的長輩去了一趟張府。
結果這事兒沒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