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將軍已死,這麼短的時間內居然又來個人物? 瀾仲禹知道,或許這個人的能力在祁將軍之上,甚至和瀾仲禹都不相伯仲。
能是誰,能有誰? 沈約死後,誰不知道我瀾仲禹才是大蒼第一神將,還有誰能與我一戰? 瀾仲禹這次偷襲褚縣,就像是被人瓮中捉鱉,逮了個正著,損失了一半人馬之後,灰溜溜地撤退了。
瀾仲禹多久沒吃過這等敗仗,不敢再馬虎,也謹慎了起來。
可無論瀾仲禹如何謹慎,每每與齊州兵馬交鋒,總是討不到半點便宜。
不僅討不到便宜,半年下來居然還丟了一個縣。
如今齊州兵馬借口瀾仲禹被祁將軍所傷一事,大做文章,學著瀾仲禹一貫的作風,說瀾將軍這傷是匪盜所害,誓要為瀾將軍報仇,便開始肆無忌憚地“討賊”。
連個信兒都不給,直接殺進了瀾仲禹大本營,渝州之下的城池,將縣令抓了逼問是否跟匪徒勾結,城內有沒有私藏匪盜。
不招?直接用刑。
那縣令被坑了個死去活來,最後只能對方讓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這縣也就成了盜匪聚集之地,齊州兵馬順利將其佔領。
齊州兵不為難城中百姓,只以此為據點,繼續向西南深處進攻。
依舊是打著“替瀾將軍報仇”的幌子,下個目標便是渝州重鎮,盤縣。
不是裝腔作勢,而是真的要打。
齊州的 兵馬都已經整裝待發,據說有五萬大軍集合在盤縣郊野,只要得到一聲號令,便會以討賊之名直接攻入盤縣城池。
瀾仲禹聽聞此事都懵了。
還有比我更不要臉的人? 這童少懸被馬踢了一腳,是被踢開了任督二脈?居然這麼強硬,分明是一位天才武將的做派。
瀾仲禹被對方激發出了血性,既然如此,也別磨磨蹭蹭了,我奉陪到底!老夫縱橫沙場幾土載,難道還能怕一個躲在暗處不敢露面的無名小輩不成? 瀾仲禹再次親自挂帥,打算和對方正面交鋒,看看這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人是何方神聖。
此時瀾仲禹已經想到了,這段時日在暗中和他較量的,或許不是童少懸。
那一日他在盤縣城外,終於遇到了此人。
遠遠看去,瀾仲禹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臉,但隱約也能察覺到對方似乎不太對勁。
當兩軍對壘之時,瀾仲禹終於近距離與此人交鋒,當他看到對方的臉的那一刻,即便是像瀾仲禹這樣見多了光怪陸離的猛漢,都被嚇得一哆嗦。
那根本不是一張活人能擁有的臉,麻木、蒼白,死氣沉沉。
這一張死人臉!這是個殭屍! 可招呼過來的每一招都如此靈活而精準,這不是殭屍,而是活人在臉上鋪了一張人皮面具。
瀾仲禹在心裡狂罵,賊你老娘,裝神弄鬼的玩意! 瀾仲禹持著他的大斧向對方狂砍,對方沒有和他正面相搏,而是輕巧地避開了他動作,極其輕盈地繞到了他的身後,即便騎在馬背上依舊如履平地,手中的砍刀對著瀾仲禹的背後狠狠一刺。
身穿軟甲的瀾仲禹雖然沒有受到致命一擊,但是劇痛的感覺還是讓瀾仲禹齜牙咧嘴,后脊梁骨似乎被當場刺斷似的痛,此人力量非比尋常! 但他到底是戰鬥經驗極其豐富的老手,即便受了一擊,處於劣勢的情況下,依舊能夠反撲。
瀾仲禹大叫著巨斧猛掃,若不是對方躲得及時躲過,這來勢洶洶的一斧頭,恐怕會直接將人肚子劃開。
激烈的交鋒,生死之在一瞬,誰都不敢有任何的麻痹大意。
多少年了,瀾仲禹都沒有遇到這樣與他旗鼓相當,令他熱血沸騰的對手了,一時之間熱血狂瀾,彷彿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盤縣的大戰持續了三天三夜,到最後也沒有分出個勝負來。
連夜的作戰讓已經四土好幾的瀾仲禹漸漸感到力不從心,身上也留下了好幾處的傷口,當然,他也沒少討對方的便宜,戴著人皮面具那廝也受了不輕的傷,想要能再次騎馬,肯定也要休整幾日。
這幾日定要整備軍馬,不會再戰。
瀾仲禹憑藉經驗判斷,這幾日肯定會休戰。
沒想到當夜齊州軍漏夜突襲,膽大包天,竟然直接殺入了瀾家軍營之中,驚得軍營上下人仰馬翻,就連瀾仲禹衣服都沒穿好,皮散著頭髮赤著腳,匆忙逃走。
盤縣就此落入了齊州軍的手中。
此一戰是瀾仲禹大半輩子的恥辱,而齊州刺史府在他兵敗之後還怕氣不死他似的,一路傳消息過來,說他們將匪盜從盤縣趕跑,替瀾仲禹報了仇。
不過這只是剛剛開始而已,大仇未報,他們會焚膏油以繼晷,繼續揚大蒼軍馬之威。
瀾仲禹險些被氣出個好歹。
謀士們連連勸說,說這是攻心之計,要的就是瀾將軍生氣著惱,做出一時衝動之事,著了對方的道。
瀾將軍此刻必不要去理會對方在言語上的挑釁,安心養傷方為上策。
等到身體養好,隨時能夠反擊,這口惡氣到時候才能好好地出出去。
身邊有謀士開導,瀾仲禹也想明白了,的確不能動怒。
畢竟這場仗才剛剛開始,他得養足精神和對方斗到底。
這是場硬仗,恐怕要持續數年。
沈約在前線和瀾仲禹鬥智斗勇,順利佔領盤縣的消息很快傳回了齊州刺史府。
唐觀秋展開來自沈約的親筆信,一字字地品讀,那日思夜想沉甸甸的擔憂才算是有輕微的緩解。
即便在豐州兩個人朝夕相對多年,沈約的氣息一直縈繞在唐觀秋的周圍,可唐觀秋心裡上那塊阻霾並沒有被完全治癒。
當年沈約得了軍令前往綏川,而後傳回了死訊,那天崩地裂的絕望感唐觀秋終身難忘。
在得了瘋症渾渾噩噩的那些年裡,雖然很多事情她都不記得,甚至不記得自己是誰,但是有一件事情卻一直跟隨著她,時不時會冒出來給予她痛不欲生的一擊,那便是——沈約死了,她此生最心愛的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即便後來病好了,在沈約懷中入睡的夜裡,她還會在夢中回到博陵沈府,回到聽聞沈約戰死前線的那一刻,呼喚著沈約的名字驟然驚醒。
沈約知道她的不易,每每午夜驚坐起,沈約都會將燈點上,陪著她說話,說現在的事說小時候的事,告訴她——我捨不得你,所以我回來了,我還活著。
這回來到齊州,沈約再次上前線,面對的還是老辣的瀾仲禹,被沈約一點點改善的失眠又開始折磨唐觀秋。
這是唐觀秋失而復得之後第一次與沈約分離這麼久,分離這麼遠,也是沈約第一次領兵出征,再入真正的戰場。
沈約離她而去的感覺,和當年奔赴綏川時的感覺實在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