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長廷分外無辜——不能怪我,實在太好喝了。
你不也喝得挺起勁兒? 唐見微立即將碗接了去:“我這就幫阿耶再盛一碗。
阿娘呢?” 宋橋扁了扁嘴,也將碗送了過來:“勞煩你了,我也再來一碗。
” 童長廷:“……” 唐見微對自己的廚藝還是很有信心的,先前就想到了宋橋和童長廷會添一碗,便多煮了一些,盛了兩碗還余了一大半。
紫檀裝了兩碗回房跟唐觀秋一塊兒喝了,這會兒剩下還在庖廚的鍋里,正在用幾塊木炭煨著保溫。
將粥盛出來的時候溫度正合適,不燙嘴也不涼,端給童長廷和宋橋,兩人進食的速度完全不比第一碗慢。
宋橋從來沒有一口氣喝過這麼多的粥,不可思議的是,即便兩碗下肚她依舊有點意猶未盡。
她可是已經用過晚膳了。
將碗喝湯匙一塊兒放下時,發現唐見微正凝望著她。
“阿慎,今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對我們說?” 這位準媳婦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碗粥看似平凡,實則下了不少心思,宋橋便聽聽唐見微到底有何事相求。
唐見微的確有事要請教宋橋:“阿娘,阿念身子虛,可瞧過大夫了?” 她這麼一開口,教宋橋有些驚訝。
本以為她是為了自己的事來,有可能是為了聘禮,也可能是為了早點攤的事兒,沒想到她竟是惦記著阿念。
一說到女兒的身子,宋橋習慣性地鎖緊了眉心:“瞧過了,如何沒瞧過?別說是夙縣和菿縣,就是整個昂州,近鄰的幾個州,所有知名的大夫我們都請了個遍。
” “大夫都如何說的?” “大夫的意思便是葯為輔,食療為主,用藥膳慢慢養著。
咱們阿念從小都是將葯當飯吃的,看上去是瘦弱了些,但到底年紀還小。
阿慎,你不用擔憂,我和你阿耶都是后長,快土八了才抽條,二土二了還躥一躥,阿念必定是隨我們。
阿念今年就比去年要長上一指了。
” 唐見微:“個子長短倒是無妨,嬌小可愛也招人喜歡。
何況阿念有蓋世之才,我見過她造的那些機巧,當真讓人大開眼界。
” 唐見微察覺到宋橋每字每句都在為童少懸說好話,或是怕自己對童少懸的病體有什麼微詞。
唐見微這番話便是想要將她的擔憂轉移。
宋橋臉色卻是更難看,回頭看了童長廷一眼,示意他出門去。
童長廷正興緻勃勃地等她們接著往下聊,接到妻子的眼神,只能意猶未盡地出門去。
屋裡只剩她們婆媳二人,宋橋握住她的手,鄭重其事道:“阿慎,你可是在擔心阿念在床幃之事上應付不來?” 宋橋在博陵出生,但來南地多年,口音多少有些改變,唐見微一時沒聽明白,反問道:“窗什麼事?” 宋橋直言不諱:“便是你和阿念的閨中之事。
” 唐見微今夜來給童長廷問安是一,另一個目的便是想要將大夫給童少懸開的葯貼取走,琢磨琢磨。
《雜食記》之中也有食療養生的記載,她本也學過些藥理,唐觀秋那種痴症她應付不了,但葯膳這一塊還能應付一二。
只要吃透了童少懸的葯貼,知道她病根在何處,食借葯威,葯助食勢,往後的食單也好根據她的病症調整添補。
沒想到童家這二位家主,對每日入口的食物是真的馬虎,腦子裡藏的事也讓人措手不及。
唐見微覺得自個兒也算是見過世面,甚至是跟長公主這樣的人物對過招,可宋橋這話立即讓她腦中呈現出了活色生香的畫面,防不勝防,教她羞紅了臉。
“阿、阿娘如何說這些?是不是考慮得太遠了點?” 宋橋見她有些閃躲,話里話外的意思倒是自己誤會了。
不過既然話都說到這了,宋橋覺得提前說明白了也好:“你和阿念明年正月就要拜堂,閨中之事必不可少。
在這方面你不必擔心。
這段時日住在童府,你也發現她的巧思了吧?飛天遁地的器物,旁人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她轉頭就能造出來。
不是我這個當阿娘的自誇,別說是夙縣昂州,就是放眼整個大蒼,放眼全天下,也未必有人能在造物方面與我們阿念相提並論。
” 唐見微點了點頭,宋橋並非倨傲自尊,她親眼見證過巧奪天工的推車精,童少懸的才能或許才剛剛展露,還有多少可挖掘之處,恐怕此時誰也無法下定論。
唐見微真情實意地贊同,讓宋橋心裡寬了一些,更加敢說:“你們都是女子,但云雨之時多數也分乾坤,這事兒我是知道的。
阿念這孩子看著性子有些悶,其實心氣兒挺高,我這為娘的最明白她。
不瞞你說,阿念光有巧思可不行,也得有靈活的雙手來實現她的巧思。
” 說到此處,宋橋送了一波眼神給唐見微:“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唐見微:“…………” 我並不是很想明白……但我已經明白了! 這會兒就幫著女兒和媳婦分乾坤,是不是太心急了? 唐見微印堂發黑——這種事就讓鸞鳳自己去分不就好了嗎? 等等,我也沒想和童少懸分這種事……一開始只是宋橋在走偏,到了這時候唐見微也一併被帶偏了。
宋橋還在說往後一定讓童少懸好好鍛煉,養好了身子唐見微才能儘快要孩子,畢竟傳聞中女女生子秘法需要駭人的翻浪時長……唐見微耳朵里幾乎生出火來,此地不宜久留,借口還要看庖廚里的火,跟宋橋約好明日來取童少懸的葯貼之後,便匆忙請安離去。
將屋門一合,夜間的涼意鋪在唐見微的耳朵上、臉龐上,這才將一身的燥熱給吹去了一些。
“誰乾誰坤還說不定呢,要生也是我讓她生!” 童少懸心氣兒高,她心氣兒更高。
從小處處都拔頭籌的唐見微,在確定了自己的取向之後,便沒把自己當做“坤”來看過。
老娘絕對是“乾”,只能是“乾”!藐視萬物的“乾”! 唐見微“哼”了一聲,就要走的時候,發現花園深處方才被趕出來的童長廷正在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 行罷……聽到就聽到了,我話就放這兒了! 唐見微強打精神,對童長廷禮貌性地尬笑施禮之後,便甩開童長廷的眼神,大步離開。
童長廷屏氣凝神了半晌,側了側身,坐在石凳上的童少懸從他身後露了出來。
童少懸手裡拿著一卷繪滿了構理圖的小羊皮卷,臉上的表情比她阿耶還要精彩。
“阿念,要不然你還是回屋去吧,咱們改日再議。
更深露重的……別傷剛剛好又著了涼。
” 童少懸嗯啊了半天,也不知道聽沒聽到,滿懷心思地將構理圖卷了起來。
童長廷看她將構理圖卷在了外側,分明是心思混亂的結果,也沒提醒她……換成任何一家的小姑娘,聽到唐見微方才的話,都很有理由混亂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