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兵們有些不解,為何明明勢在必得卻不出擊,這完全不像是他們主上的風格。
但主上一向足智多謀,他們本能地服從主上的命令,立即撤退。
還未等他們全部撤離山頂,就見一陣漫天的紅霧像是鬼怪的魔爪,從對面的山巔順著風快速瀰漫而來。
壓在最後的士兵還沒來得及撤退,被那陣紅霧迷了眼睛。
咳嗽不止,慌不擇路,慘叫著跌入山谷。
“快退——!”瀾宛喝令全軍速速下山。
就在此時,對面數千支箭齊發,漫天黑點,借著風勢追擊,眨眼間又是近百人喪命。
一支箭沖著瀾宛的后脖子便來,在她身邊的護衛不顧自己的性命,抬手一擋,那箭射穿他的手臂,沾血的箭尖懸停在回眸的瀾宛眼珠子前一寸之處。
“放!” 對面山巔之上的童少懸戴著琉璃鏡,用特製的布遮住口鼻,將從夙縣老家裡扒出來的原材料所製作的花椒彈迎風當大禮送出去之後,立即組織弓箭手發射。
本想等著瀾宛即將動手之前,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山谷之中,殺她個措手不及。
沒想到瀾宛居然在她們要動手的前一刻撤退了。
童少懸一早就在山嶺這頭埋伏著,並不知道呂簡進了天子的御駕,以自己的性命來警告、牽制被狙殺衛襲的誘惑沖昏頭腦的瀾宛。
瀾宛收到消息之後,很快就明白了呂簡的意思,察覺到了危機。
衛襲的御駕在距離凹道還有最後不到一里地的時候停了下來,沒有再前進。
童少懸當機立斷,立即出擊! 花椒彈順著風很快蔓延至瀾宛的陣地,見瀾宛大軍將撤,唐見微和數百位弓箭手齊齊發射。
唐見微三箭齊發,絕對不能讓瀾宛逃走! 直到射得熱汗淋漓,手臂到胸口發燙髮痛,對面山嶺的紅霧散去,隱約可見零星屍首。
沒有瀾宛的蹤影。
“嘖!被她逃走了!”唐見微氣惱不已。
童少懸相當敏銳地帶人繞到了對面的山頂,查看這些沒來得及帶走的屍首之上,是否能夠證實襲擊天子之人出自瀾家。
可惜……瀾宛畢竟是老狐狸,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可能留下這樣的證據被人追查。
“哎……” 童少懸萬分失落,這麼好的機會,瀾宛居然躲過了。
童少懸和唐見微一塊兒山下,奔到衛襲的御駕前:“陛下,可惜了,不知為何讓老狐狸逃走了。
” 沒想到從天子御駕里走出來的不是天子,而是呂簡。
童少懸和唐見微的神情陡然一凝,差點閃了舌頭:“你……” 倆人於暗中悄悄對視,隨即明白為什麼瀾宛沒有出擊。
定是知曉呂簡在馬車之內,若是攻擊天子,只怕會讓呂簡一塊兒斃命。
呂簡對童少懸和唐見微略略施禮,就像是完全沒有聽到方才她們所說的話,臉上帶著一絲微微的笑意。
而馬車內,是面若死水的衛襲,以及也有點兒懵的童少灼。
呂簡向衛襲道:“關於昂州水利之事,臣的主張已經與陛下言盡,還望陛下慎重考慮。
” 衛襲沉著眼眸“嗯”了一聲。
呂簡說:“瀾尚書還在候著臣,請陛下借臣一匹馬。
” 衛襲目光瞟向侍衛,侍衛得了令,牽來一匹馬給呂簡。
呂簡騎上馬,向衛襲道別。
童少灼看著呂簡的背影,低聲在衛襲耳邊道:“不若就此殺了此賊。
” 衛襲思慮片刻道:“不可。
” 童少灼有些不明白,為何不將呂簡擊殺於此。
童少灼轉念一想,這呂簡會以身犯險坐進天子御駕,阻止瀾宛襲擊,說不定她還是有一顆忠君之心。
衛襲就像是看穿了童少灼所想:“朕之所以要爭取長孫胤,說到底是因為長孫胤能夠牽制呂簡,從而影響瀾氏。
若是呂簡心中有了搖擺,將她爭取到手中,或是利用她的搖擺,將是瀾宛最大的威脅。
瀾宛對呂簡的情感至深,深到讓人難以理解。
若是在此殺了呂簡,或許能夠消減呂氏一族的實力,可也會徹底激怒瀾宛。
若是瀾氏不計後果為其復仇的話,博陵乃至整個大蒼將迅速被戰火吞噬,這是朕不想看見的。
朕不想百姓受苦,不想有人流離失所,能夠不費刀戈就將瀾氏一黨剷除,才是良策。
” 童少灼聽衛襲所言,高瞻遠矚,相比之下自己想要得一時的優勢和痛快,便顯得膚淺了。
看著呂簡離去,童少懸的心情很複雜。
想起那日她與呂簡在山坡上的對話,呂簡那番自訴,似乎也帶著一些無奈之情。
. “所以,天子早就猜到瀾宛會在菿縣動手?” 踏上真正的回程,童少懸幫唐見微拉弓過猛而留下的傷口上藥時,唐見微總算是有空問她詳細的過程了。
這幾日她倆趕往夙縣,拿了天子的敕旨找到葛仰光她阿耶,葛縣丞,讓其幫忙召集弓兵,火速調集周圍小縣的兵馬,為天子保駕護航。
順道將留於童府老宅里沒帶走的花椒彈原料全都刨了出來。
這兩日忙得童少懸和唐見微快要暈厥,唐見微只是跟著她幫忙,都沒來得及詳細詢問。
到了這會兒才算是略略放鬆,向童少懸討問。
童少懸便一五一土告知與她。
……“瀾宛的人發現我了。
” 那日呂簡和瀾宛來祭拜長孫胤,童少懸從陵園回來之後就被童少灼叫去衛襲的屋子裡了。
一進屋衛襲便說了這麼一句。
童少懸心思一晃,想起瀾宛身後跟著的那群家臣,孔武有力身材奇偉,看著便是一群常年征戰的武士。
“她或許早就猜到我未去祭祀大典,而是來了菿縣。
除了今日見著的三土多名隨從之外,她亦有一千精兵,駐紮在菿縣南側山腳。
” 衛襲面上未見絲毫著急,說明了現下基本的情況之後,讓兩姐妹坐下,問她們,“若你們是瀾宛,動不動手?” 童少懸和童少灼互看一眼,掌心都有些冒汗。
能是動什麼手,自然是弒殺天子。
這裡可不是戒備森嚴的皇城。
衛襲此次來菿縣正是簡衣素行,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行蹤,特意隱藏了身份,自然也不可能帶太多的隨從。
雖有武藝精湛以一敵土的影衛在暗處保護她的安全,可若是被一千精兵圍困,怕也是插翅難飛。
童家這兩個人姐妹在此,一文一武,衛襲問她們的意思,卻不像是讓她們為君上出謀劃策,而是君上在考校。
童少懸大了膽子道:“若我是瀾宛,必冒險一擊。
要是真的伏擊得手於菿縣,秘而不宣,回頭便是挾天子以令天下,無論傳出什麼樣的矯召,恐怕都能瞞天過海。
待中樞查明真相之時,恐怕這朝野內外,早就被瀾氏一派掌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