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二姐曾經的種種做派,童少潛只有膽戰心驚的份。
到哪兒都能混得風生水起的二姐,實在想象不出她被欺負將是何等場景。
她不欺負那瀾貴妃,將後宮鬧得不得安寧,童府上下就得燒高香了……. 明天就是貴妃宴了,專門為童少灼所舉辦的筵席,她本人必定得盛裝出席。
雖然不情願,但是內侍總管依舊得來這鳳華宮。
與少府一塊兒監督童貴妃的妝容和服制是否得體。
才剛剛走到鳳華宮門口,便聽見裡面一聲整齊的呼喝聲。
內侍總管和她的隨從們立即停下了腳步。
這聲音……渾厚有力,莫不是在練兵場才有的操練之聲? 下一刻,童少灼的吶喊聲便印證她所想。
“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流血流汗不流淚!” “今日你練筋骨,明日家人富貴!” “殺!殺!殺!” 鳳華宮內氣勢奪人的聲音讓內侍總管一時默然。
隨從們都默默地看向內侍總管,在觀察她的憤怒到了何種地步,需要和她保持多遠的距離,才能避免被牽連。
“荒唐!”內侍總管咬著牙低聲罵了一句。
她實在是無法理解為什麼天子會封這麼樣一個人當貴妃,擾亂宮闈,無視嬪妃該有的嫻雅端莊,真是丟盡了皇家的顏面。
內侍總管氣勢洶洶地走進鳳華宮,見鳳華宮內的宮女和侍從們手裡都拿著棍棒,身穿鎧甲,站在寬敞的院內似乎排列出了毫無漏洞的陣型。
先前鳳華宮的宮人們瘦弱、萎靡,而現在再看,即便在秋日亦渾身熱汗,雙目亮得跟狼似的。
發現有人進來了,方才還在操練的眾人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過去,一個個頗有氣勢地瞪向內侍省的人,宛若餓狼突然發現了獵物。
這齊刷刷的一眼,別說是隨從了,就是內侍總管都被看得渾身發毛。
“喲,是齊姑姑。
”童少灼道。
幾日不見,童少灼看上去皮膚白了不少。
她一直在堅持使用唐見微給她帶上的膏脂,將在外征戰導致的粗糲肌膚搶救回來一些。
雖說還是蜜色的肌膚,但那些明顯的小傷口已經被修復抹平。
在陽光之下乍一看,還真有點兒明媚動人的意思——只要她不開口說話。
一開口,便是那混不吝的語氣。
齊姑姑:“……” 我倒是希望來這兒受氣的不是我。
齊姑姑懷裡抱著個沉甸甸的木盒子,裡面裝的是給童少灼準備的頭飾。
身後的隨從們捧著衣衫、裙子和鞋襪、配飾……林林總總上百件,便是來讓童少灼挑選,內侍省的人在旁監督,或是提供意見。
一般而言,貴妃都是豪門千金,品味不凡,在規制之內總是能夠搭配出適合本身又萬分奪目,區別於普通嬪妃的穿著打扮。
往往不用齊姑姑操心。
可是眼 前這位貴妃……齊姑姑皺著眉看童少灼。
即便不算是大冷天,可秋風瑟瑟之下,童少灼就穿了一件單衣和窄褲,腳蹬皂靴,頭上是武人常戴的抹額,身材又高挑而結實。
這哪兒是貴妃啊……活脫脫的禁軍將領。
“老奴是來給貴妃娘娘準備明日貴妃宴的服飾的。
” 齊姑姑索性將眼睛閉起來,眼不見為凈。
“哦,就這事。
那姑姑等會兒,不著急,等我這一場練完的。
你們先去裡屋歇會兒。
” 齊姑姑:“……” 額頭上一根青筋暴了起來。
“娘娘何出此言?明日就是貴妃宴了。
今日最重要的事除了快快確定下服飾之外,還能有什麼旁的?貴妃莫非是將此處當成了練兵場?” 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後半句嘲諷齊姑姑只是在心裡說了一番,並沒有直接開口。
雖說整個後宮都對這童貴妃頗多議論,看不起她的或是覺得她新鮮的大有人在,可是沒有一個人敢在公開的場合對她指指點點。
就算她再荒唐,如今陛下每晚都來鳳華宮這件事,也是上下皆知。
這童貴妃盛寵不歇,加之童家人的身份,可想而知她在天子眼裡的地位。
若是招惹了她,天子怕是為她撐腰,定不輕饒。
話又說回來,要是跟她對上,都不用天子出面,這童貴妃本人就是失心瘋的野獸,動不動就要和人動粗,誰敢招惹她? 齊姑姑也是沒轍,皇命所在她不得不為之。
趕緊完成了事,她也能多活幾年。
……童少灼穿慣了輕便的胡服,原本貴妃平日里著的那些繁雜的裙子已經讓她煩悶,如今這貴妃宴所需的華服更是讓她受不了。
不僅為了凸顯腰身,將她的身子勒得快要喘不上氣,光是髮髻上的各種頭飾都有土多斤重,童少灼都懷疑齊姑姑看她不順眼很久了,想要趁機壓斷她的脖子。
聽說貴妃宴上好吃好喝的無數,難道她要穿成這樣去吃喝? 別說痛飲了,被勒得一根豆芽都吃不進去好嗎? 瑾嵐和紫蘇看著童少灼上了妝的全新模樣,驚為天人:“娘娘,你可太美了!這身段,這眼神……陛下看了肯定會喜歡的!” “是么……”提及衛襲,童少灼方才的焦躁很快被壓了回去。
這些日子天子每晚都來鳳華宮陪她。
雖說她還未侍寢,可天子也從未強迫她。
知道她後背的傷總是疼痛,特意尋了特效藥膏來給她塗抹,絲毫沒有九五之尊的架勢。
即便童少灼睡覺極不老實,總是會將衛襲於熟睡中踹醒,她也沒真的動怒過。
可後來童少灼反省了一番,衛姐姐對她這般“相敬如賓”,恐怕是對她不感興趣吧……衛姐姐是不是喜歡小嬌娘? 童少灼看了眼此刻鏡子里的自己——眼含秋波櫻唇半啟,這個陌生人連她自己都有點心動。
這個模樣大概能稱為美嬌娘了吧。
童少灼有了興緻。
也不知一會兒天子瞧見了,會是怎生模樣。
心情好,也不覺得勒了,童少灼坐上步輦往宮門口的馬車方向去。
卻在一處路口遇上了瀾貴妃的儀仗。
兩路人馬迎面而見,都不相讓,一時間誰也過不去。
“讓開!” 瀾貴妃的婢女橫在步輦之前,惡言道:“沒瞧見是誰的儀仗?” 瑾嵐受了童少灼這些日子的教化,也變得硬氣了許多,將對方的話接了下來:“瞧見了,瀾貴妃的儀仗。
可即便是瀾貴妃的儀仗,同為貴妃,我們為何要讓?” “放肆!你的意思是,我們瀾貴妃還要讓你們先過不成?” 瑾嵐自入宮以來就被這婢女欺辱,大冬天的被她拎去浣洗房,洗得手指都沒有知覺了,還因為一件衣衫的一點點臟污沒有洗王凈,被這婢女叫來的土多個人,於睡夢之中狠揍了一頓,之後又讓她洗刷恭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