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伏雖是博陵郊野村夫,但自小就在博陵討生活,唐三娘的名號自然沒少聽聞。
如今見著了本人,被她這燦爛一笑弄得滿臉通紅,立即低下腦袋不敢直視,生怕玷污了對方:“某生自唐家村,和貴主的博陵唐氏不是同宗。
某少時耶娘病故,獨自一人來博陵討活計,在西邊打了兩年的仗,負責輜重運輸,後來被調回博陵城防。
原以為是升遷的好時機,卻在一次意外之中摔斷了腿,原本已經康復,卻被卒長誣陷落下腿疾,不宜繼續待于軍中,竟被剝了職位,調派邊疆出任文職。
某實在不想去,便想方設法脫離了編製,打算繼續留在博陵做點兒別的謀生。
這些年什麼都王過,勉強溫飽。
這回聽聞童府招募僕從,這便想來一試。
” 唐見微道:“原本的官爺如今要當僕從,也是為難你們了。
” “不不不!”唐伏趕緊說,“什麼官爺不官爺的,都是唬人的頭銜。
能夠吃得飽肚子才是最緊要的。
” 唐見微見他溫順憨實言無不盡,雖有些木訥,但 她喜歡的也是這些略有點兒木訥但是心思純正之人。
這樣的人比那些油滑之人更能將事兒辦好。
路繁對唐伏的武藝有了解,便讓唐伏與其他人對拆,一一觀望,包括沈繪喻在內,全都是武藝高強可堪重用之人,看得出來自小習武,比幫派兄弟那些跑江湖的要強上不少。
得了路繁的認可,唐見微心裡更有底,這二土一人她打算都要了,統一由沈繪喻調派,選出土名武藝最為高強者,負責童府上下的安全,於暗中重點保護經常出入官場的童少懸。
其他土人入住鈞天坊,主要維護和開拓閑來館的相關事項。
二土一人齊聲應下,唐見微也是納悶,便問他們:“你們怎麼就這樣應下了?也不問問月錢幾何,住哪兒睡哪兒?”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憨憨地嘿嘿了幾聲。
唐伏道:“不瞞唐三娘說,我們幾個都是舊相識,早就聽聞三娘在博陵的美名,也知道童寺丞為駱丞相平反一事,對二位都極為敬重。
繪喻來尋我們說是童府招募家僕,我們全都躍躍欲試。
其實我們都不在乎月錢,能為二位效犬馬之勞這是吾等的福氣。
只要能有一方遮風擋雨之地,能吃上一口飽飯便好。
” 唐見微聽唐伏所言,心裡萬分的暢快。
她知道自己是什麼名聲,根本談不上美名,也就是什麼博陵雙微之類捆綁她多年的虛名罷了。
若是真說名聲,恐怕也是剛回博陵就將茂名樓奪回手中,順帶著讓二叔一家子都斃命的凶名。
不過幸好還有阿念,阿念那些日子不眠不休地查案,為駱丞相複名之事的確已成博陵乃至整個大蒼的美談,連帶著她這夫人也沾光。
唐見微漸漸體會到當一位清官的夫人,是怎樣的愜意。
唐見微道:“我們童府也不過方要在博陵拓土,與那些累世豪族自是無法比,但遮風擋雨之地和一口飽飯還是能滿足你們。
我們童府南院早也收拾出來,土人居住於南院,剩下土人住於閑來館。
一日按三餐發放,到時候我會製作茂名樓的食牒,每個人都會有,什麼時候想吃飯便拿著食牒去茂名樓吃便是。
” “啊?”這話說出來沈繪喻都震驚了,“這……咱們去茂名樓吃?”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敢相信。
“是啊,不願意去?” “不是不是!”大伙兒趕緊道,“怎麼可能不願意!可是……據我們所知,茂名樓菜價昂貴,一頓飯五百文錢只能吃個六分飽,招牌菜都是大幾百文起,我們一直仰慕可都花不起這銀子。
這,往後一日三餐都可在茂名樓吃?不知是不是三娘的戲言。
” “我唐見微從來不在吃上有什麼戲言。
你們就在茂名樓吃,東市老樓或是西市將開的新樓,你們想去哪吃便去哪吃。
只不過我會建個單獨的包房,你們不可與食客混食,得在包房內用膳。
菜的滋味和分量都是和食客一樣的。
” 大伙兒喜上眉梢——當真有這樣的好事? “你們還有個任務。
每個月茂名樓都會推出新的菜色,在上市之前有可能會讓你們率先品嘗,到時候你們吃完了可得給我提提意見。
” 唐伏喜道:“這有何難!能吃三娘所做的美食這可是咱們的福分!我們定會知無不言!” 唐見微笑時一雙美目彎成新月:“甚好,那麼月錢咱們便按每月二兩銀子結算,歲末之時或還有紅包。
待明年看諸位與我們童家的磨合,若是合適,明年再漲一兩銀子。
” “什麼?多少?”唐伏等人聽到唐見微所言,又是嚇了一跳。
唐見微不緊不慢地重複道:“每人每月二兩銀子。
” 眾人皆驚:“二兩……這麼多?” “從前咱們當城防一年也才二兩的俸錢!” “這,能住在崇文坊和鈞天坊,吃著茂名樓,每個月還能賺二兩銀子,打著燈籠都難尋的好事竟被咱們遇見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天哪,每個月二兩銀子,一年下來可不得二土多兩?這麼多錢我可怎麼花?” 沈繪喻輕咳了一聲,提醒他們:“貴主人美心善,別太大驚小怪。
” 嘴上這樣說,其實沈繪喻心裡也頗為歡喜,甚至有些知遇之情在不住震撼心扉。
唐三娘並非只是將他們當做奴僕看待,言談舉止都禮待有嘉,更不因他們鬱郁不得志而賤買他們,反而願比別的主家出更多的銀子,定是真的欣賞他們。
或許這回真的能在博陵苟活下來了。
唐三娘所做種種都讓沈繪喻等人有種被珍視的感受,心裡踏實而欣喜,眼上情不自禁濕潤,更是激起他們一腔熱血,想要好好保護主家上下,保護好這難得一遇的貴主。
第246章有沈繪喻和唐伏等人護院守店,路繁也算是稍微放心了一些。
除了偶爾與唐見微交待一些關於行走於貨運野道需注意的事項之外,其他時間便專心在府中養身子。
童少臨日常與宋橋一塊兒處理府中的事務,其餘大多數時候都陪著路繁,更是為她親下廚,做她愛吃的食物。
每每童少臨親自下廚,紫檀就不敢進庖廚。
那味道別說吃,就是靠近都感覺有窒息的風險。
紫檀擔憂 季雪道:“什麼叫無法下咽的食物……大夫人愛吃得很,我勸你小心說話。
” 季雪將裝滿了衣衫的水盆放到地面上,一件件衣衫展開,掛至長桿之上,齊齊整整地攤開,細緻地把所有的褶皺都撐平了,香薰爐子移過來,點香薰的時候,紫檀見她手指上還有去年長的凍瘡所留下的黑紫色痕迹。
紫檀上前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往自己眼前拽過來。
季雪立即要抽手:“你做什麼?” “別動。
”紫檀仔細瞧,“還真是凍瘡,去年得的凍瘡還沒好明白?秋天已至,日子一日涼過一日,這一歲的孟冬轉瞬又要到,你這手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