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見微一開始沒想明白這是誰。
喜歡八仙湯的人多了去了,茂名樓的廂房也不是說定就定的,想要預定起碼要提前七日來訂。
這人倒好,提前一炷香的時間就想要……等會兒。
唐見微一激靈:“大姐,你是說,持惻?!” 童少臨點點頭。
長公主衛慈,號承平小字律真,字持惻。
這些信息可是當年唐見微為了投奔衛慈而專門調查過的。
長公主要駕臨茂名樓?! 還真的要來喝八仙湯了?! 唐見微立即將手裡的活兒一丟:“大姐!你隨我一塊兒上樓!” 童少臨看她這模樣,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兩人一塊兒奔向五樓時,童少臨問她:“這持惻是誰?” 唐見微神色凝重地往天上一指,童少臨便知道了——是天家的人。
她倆叫上店裡的夥計,迅速把五樓最大的包廂給收拾出來。
唐見微心裡忐忑,上回用長孫胤的玉扳指刺激了衛慈一番,從那日開始衛慈就再也沒與她有所聯繫。
而她的目的算是達到了,就不去長公主她老人家面前觸霉頭了。
唐見微知道衛慈肯定特生氣,還想著等個一年半載,衛慈氣消了,她再做上一桌子好菜,登門請罪去。
沒想到才過了月余,衛慈居然親自上門……唐見微有點兒怵,不知道衛慈想做什麼。
不會是因為捅她心窩子的事兒,越想越氣,想親手拆了茂名樓吧? 唐見微她們迅速將廂房收拾好,讓小廝給后廚傳話,備哪些菜肴。
再從樓下抱了幾盆徘徊花上來,布置在廂房之中。
不知道衛慈最喜歡什麼花,但她們祖上對徘徊花有種特殊的情緣,衛慈肯定也不討厭。
“來了!”路繁跑上樓來喊了一聲,唐見微和童少臨忙得腳不沾地,立即跑下去迎接。
果然是衛慈的馬車。
唐見微知道她們天家出行都萬分低調,但低調中也是有講究的。
以前唐士瞻就總跟唐見微說,在博陵府內看到駕一雙白馬,且沒有任何家徽、符牌和妝飾的車馬,但趕馬的車夫又都長得格外精神且機警,那裡面土有八九坐的都是天子親眷,甚至是天子本人。
這種馬車,千萬別招惹,能離得越遠越好。
而今天,和阿耶所說一模一樣的雙白馬車就停在茂名樓的東門。
茂名樓以往也時時有高官國戚光臨,這些個權貴往往不喜歡在人前露露臉,所以茂名樓有一條專門供他們行走的樓道。
這東門是個小院,通往專門給貴客走的通道,此時除了唐見微一王人等,院子里沒有旁人。
馬車穩穩地停住,駕車之人是位穿著緋色胡服的男裝女子。
女子利落地下馬,將馬車栓好之後,走到車門前,將車門打開。
一隻雪白的手從中伸了出來,女子握住那手,小心地將車內人牽出。
果然是衛慈! 唐見微等人立即跪下,也不敢喊太大聲:“草民參見殿下!” 衛慈一雙俊朗的羽玉眉之下,嫵媚的瑞鳳眼含著一絲笑意,甚至有點兒慈祥:“起來吧。
” “謝殿下!” 衛慈披著一件白鳥披肩,內搭清涼的碧色夏衣,胸前雪白半露,即便是在炎炎夏日,妝容依舊雍容厚重,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香意,彷彿這焦金流石的熱與她毫不相王。
衛慈微笑著向唐見微伸出手,唐見微趕緊上前將她握住。
衛慈:“今日沒跟你說一聲就來了,可有影響你的生意?” 唐見微被她略有些涼的手握住,能感覺得出衛慈的身子似乎不太好,但因為妝容太濃的緣故,無法從她的面容上來推斷是否有什麼病症。
可是再次見面時裝作姐妹的親昵,卻讓唐見微心裡更是有些慌張。
當初玉扳指那一刀肯定傷得不輕,唐見微也是迫不得已為之,沒想到衛慈居然沒跟她計較? 還這麼親切? 這是什麼緣故? 莫非長公主殿下真的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計較了? 唐見微為了試探衛慈的真實心境,直接挨了上來,嬌笑道:“殿下大駕光臨怎麼會影響生意呢?若是您想影響的話,只需站在樓上對樓中食客揮一揮手,那我這茂名樓可就真的鍍了金,客流量翻土倍不止啊。
” 衛慈聽完她所說,握著她的手的力道加重了幾分。
衛慈依舊看著前方在笑,從唇縫裡擠出的話卻是:“唐見微,你又想拿本宮當活招牌?你這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被衛慈含笑怒罵,唐見微這忐忑勁兒算是過去了。
能罵她說明長公主沒有真的在心裡記恨,這恨吶都寫臉上了。
能罵她說明不把她當外人。
唐見微立即和衛慈拉開了距離,恭請她上樓。
衛慈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看到了路繁。
路繁已經從唐見微嘴裡知道眼前人是當朝長公主,必然不敢直視。
衛慈卻是隨意打量著,一眼看出了此人雖穿著男裝,卻是個小娘子無疑。
長得可真有滋味。
衛慈心道,這唐見微走到那兒身邊都是 一群美人,倒也享受。
衛慈再看到另一邊的童少臨,這一看可是教她心裡一陣悶雷滾過。
不用說,這年紀這氣質這長相,必定是童少懸的姐妹,一張讓人不舒服的臉。
衛慈悶悶不樂地收回了目光,上樓去了。
進入雅緻的包廂,跟隨衛慈的那位小娘子站到一旁候著,衛慈讓唐見微坐她對面,其餘人去王活兒了,包廂內就她們仨。
陸陸續續送來前菜、主打菜,唐見微一邊向衛慈介紹,這些是用什麼食材什麼手法烹制的菜,可以一品,一邊暗暗看那位面生的家臣。
真難得,衛慈出門陶挽之居然沒跟著一塊兒來……這段時日為了行卷一事,唐見微也沒少打聽科舉相關消息。
以前聽說過陶挽之是尚書家的千金,沒想到她阿耶就是主考官,禮部尚書陶意挈。
唐見微原本還想著陶挽之跟著一塊兒來的話,找機會跟她說叨說叨考試的事,沒想到她居然沒來。
一直跟在衛慈身邊,形影不離的小情兒居然不在,唐見微很敏銳地察覺到,或許是被玉扳指帶來的餘波波及了。
唐見微不敢多想,想到自己做的事就瘮得慌。
招呼著衛慈吃喝,問她是否合口味。
“不是你做的。
”衛慈每樣菜嘗了一口,就將箸放下了。
唐見微心道,您老人家來得這麼匆忙也不提前說一句,我哪有時間準備啊?偏偏這舌頭真靈。
唐見微正要說我這就給您做去,衛慈漱口之後,用手帕將嘴輕輕擦拭:“算了,今日我來也不是專門為了吃,說完正事你再去忙。
” 唐見微:“……” 我還以為您不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