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見微欣喜萬分:“這麼說來殿下是答應了?” 衛慈沒答應,也沒不答應,只說:“往後土年,你隨叫隨到。
” 唐見微聽到“土年”這兩個字,險些滑到桌子之下。
這也太黑了! 可是……唐府的價格唐見微還真沒法一氣兒吞下來,但唐府她一定要奪回手中。
除了找衛慈幫忙,別無他法。
只有回到唐府,回到崇文坊這個圈子,唐見微才能真正算是回到了博陵。
掂量了一下孰輕孰重,唐見微暗暗咬牙。
行吧,不就是貪嘴,想要吃我做的飯么? 回頭茂名樓重新開張,我就給你送外賣。
土年就土年,別說土年,就是二土年我也送,只要您老人家能活到那時候。
唐見微嘴甜地答應:“只要殿下需要,草民送一輩子都行。
” 衛慈氣順了順,再去夾水煮魚片。
陶挽之擔憂的眼神立即追上來。
衛慈:“……” 臨時改變路線,喝了一口八仙湯。
“還有一件事是什麼?”衛慈已經沒了耐心。
唐見微摸著手指上的玉器,笑著說:“聽說現在博陵府道上最吃香的是曹隆。
曹公這些年仰仗著殿下的扶持,手握博陵各大最賺錢的產業,賺得盆滿缽滿,更是兩道通吃,誰都要給他幾分顏面。
” 衛慈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麼了。
曹隆便是隆泰賭坊的東家。
他手下產業無數,整個博陵的三教九流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想要查個什麼人,辦個什麼不能放在檯面上的事兒,衛慈不用自己動手,交給曹隆即可。
先前曹隆差點兒收了茂名樓一事,也算是沒與衛慈溝通,一樁誤會,衛慈及時讓陶挽之去解圍。
金吾衛抓了閆三等人,一通教訓之後也就放回去給曹隆了。
曹隆是衛慈手中最悍勇最鋒利,也是最髒的一把刀。
他幫衛慈解決了許多皇家身份不好直接參与的事,整個博陵的消息網內,沒有他探聽不到的秘密。
曹氏也依附著衛家的勢力,逐漸在博陵站穩腳跟。
曹隆已然是博陵許多世家的心頭之患。
假以時日,只怕連世家大族他都不放在眼裡。
衛慈停下了進食的動作,專心看著唐見微。
她的眼神並不友好,但唐見微卻絲毫不畏懼,直接說出了自己的野心:“我要取代曹隆。
” 果然如此。
土九歲的唐見微,再次回到這個危機四伏,又滾著金銀的膏腴之地,她已然不再滿足在世家子弟的圈子裡混一個好聽的名頭。
這次她的野心,是實打實地想要將博陵握在手中。
野心大,膽子也真是不小。
想要直接砍掉衛慈的手臂,取而代之。
衛慈冷笑:“你不如說本宮這長公主的位置也讓給你好了。
” 陶挽之能察覺出衛慈是真的生氣了,她最不喜歡的就是被旁人牽制。
唐見微神色也凝了起來,打起土二分的精神,雙手握在一塊兒,端正地擺在桌面上。
看得出來唐見微也緊張,但依舊一步不讓:“殿下,這些年我在夙縣的一舉一動想必您也看在眼裡。
我征服了夙縣,翻出了佘永明這根重要的線,如今也回到了博陵。
我能在一個月之內將茂名樓重新開張,半年時間裡將它再次帶回巔峰時期。
它一定會是全博陵最賺錢的酒樓。
即便現在不對上曹公,往後也勢必會與之打擂。
到時候便是殿下的左手和右手互搏,互相爭寵,兩敗俱傷罷了。
” 唐見微一直注視著桌面的雙眼緩緩抬了起來:“殿下的刀,只需一把就夠了。
” 衛慈:“你這是在替本宮做選擇?” 唐見微:“此事關係到我全家性命,不得不爭。
” 衛慈還待說什麼,目光無意間落在唐見微戴著的玉扳指上。
原本只是覺得這玉扳指成色極好,看來她的確在夙縣賺了不少銀子。
忽然,一段埋在衛慈思緒墳墓之中的記憶,被這枚玉扳指不留情面,連皮帶血肉狠狠地翻了出來。
這是流火國特產純藍玉製成的玉扳指,無比珍貴。
整個大蒼能擁有它的人少之又少,而它即便通體純藍,但依舊有一絲融雪漂浮,襯得那藍色更加鮮盈剔透。
那 融雪的紋路,衛慈記得。
她以為自己早就忘了這些無聊的小事,沒承想,在不設防的一瞬間,她發現自己居然還記得。
一清二楚,無法忘記。
這是長孫胤的玉扳指。
長孫胤曾經戴著這枚玉扳指,在她反反覆復不厭其煩的要求之下,放下過君臣之儀,溫柔地撫摸過她的腦袋,喚她的小字:“律真……” ……衛慈猛地站了起來,剛才喝了的酒如今變成了羞惱的汗,覆在她的額頭上。
“滾。
” 衛慈擠出這個字,已經是在儘力壓抑自己,不當面失態。
陶挽之急忙上來扶她。
她在衛慈身邊服侍了四年多,向來只見她運籌帷幄,從容端雅,什麼時候瞧見她這般情緒外露? 唐見微似乎早就料到衛慈會大發雷霆,也沒抬頭,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對她行了個禮,悄然離開。
童少懸在承平府外等了好久,總算見唐見微出來了。
“事兒辦成啦?”童少懸立即小顛步迎上來。
唐見微:“沒有。
” 童少懸震驚。
這世上居然還有唐見微辦不成的事兒? 也是……畢竟這回面對的是長公主,也是一隻難對付的老狐狸。
“可是,阿慎。
”童少懸覺得有點兒奇怪,“怎麼沒辦成我看你也挺樂呢?” 唐見微笑盈盈的:“有嗎?” “還沒有?這嘴角都咧到後腦勺了。
” 唐見微上了馬車,將車簾一放,靠在童少懸的肩頭小聲說:“雖然暫時沒辦成,但等幾日,說不定會有轉機呢。
” 童少懸不知道唐見微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但見她似乎成竹在胸,便知她嘴上的“說不定”,很有可能是“一定”的意思。
……六月博陵夜,四處都開始瀰漫端午節慶的熱鬧氣氛。
衛慈卻喝了酒,早早地睡了。
好不容易入睡,空氣之中那桃木的香味,不斷侵入她的嗅覺。
攪得她原本漆黑一片,無聲無味也無人的夢裡,浮現出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夢中,衛慈趴在床上,回頭看那身影。
她以為那身影該是朦朧模糊的,實則一點都不。
長孫胤站在桃花樹下,一瓣瓣細膩可愛的桃花瓣落在她的身上,她手裡握著一卷書,正在為她解讀高祖親手寫成,規訓後世儲君的《帝聆》。
她的眉她的眼,她耳朵上的小痣,全都清晰可見,衛慈如數家珍。
“先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