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見微有點兒不信:“這麼神?” “一開始我也不太信,弄得挺玄乎的,但說他能治瘋病,我就說去看看。
這姜老頭特有原則,還不是誰的病都看。
怙惡不悛之人不看,不忠不孝之人不看,做多惡事之人,就算金山銀山堆在他面前,他老人家都不帶眨眼的。
越是窮苦無路的百姓,他就越上心。
不過姜老頭自個兒身體狀況不太好,恐怕時日無多了,每看完一個人得休息好幾日才能再出診。
我生怕他老人家氣數將盡趕不上機會,就催著溫婆給我引薦。
前幾日我終於等著了,帶著伯赫去找姜老頭看病。
姜老頭看了一會兒之後,便拿出一副銀針,在他的腦袋頂上扎了好幾根,那場面看上去別提有多嚇人了!” 唐見微:“伯赫有什麼感覺?疼嗎?” “他沒喊疼,看我特心疼的樣子,他還衝我笑呢!姜老頭估計是瞧我一張臉皺得像包子,看上去被扎的人不是伯赫,而是我一樣。
姜老頭就安慰我,讓我別擔心,他這手法就是什麼……文縐縐的話我不記得了,就是將那個針扎進去以後,能夠把伯赫腦子裡的淤血給驅散。
他說伯赫是可以醫治的,畢竟伯赫不是天生如此,只是腦子裡有血塊壓迫才導致行為失常。
只要將淤血散盡,人自然而然就能好起來。
這病越早治越好得快。
” 唐見微聽她這番轉述,這姜老頭所言,和她在博陵時帶著姐姐去尋訪的那些醫生所說大致相同。
只不過那些醫生開的都是入口的葯,而這姜老頭居然敢直接往人腦袋上扎針,的確膽大,且有些本事。
唐見微追問:“後來呢?伯赫的病情有沒有好轉?” 六嫂眉開眼笑的模樣,彷彿已經提前給出了答案:“如果沒有好轉的話,我也不敢過來跟你說是不是?” 唐見微立即握住她的手說:“伯赫好了?!” “倒也不算是徹底好了,畢竟只去扎了三回。
不過今天早上我起床的時候,發現伯赫正在幫我擀麵,這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我過去問他在做什麼,你猜他怎麼說?他說阿娘這段時間太辛苦了,他想為阿娘分擔一些。
說話時那神態和普通的孩子沒有任何區別!” 唐見微嘴張了張,驚訝不已:“真、真的?” “哎呀三娘,老婆子騙你做什麼!” “那、那我何時能帶我姐姐去見那姜老……姜神醫?!” “看你這著急的。
”六嫂樂呵呵地說,“放心吧,我昨天去找他的時候已經跟他說過你姐姐的事了。
他說讓我下次來找他之時,帶著你姐姐一起去。
” 唐見微立即問:“下次去是何時?!” 她真是恨不得立刻就帶著姐姐去給神醫看看,恨不得姐姐馬上就能好! “我已經約好了,明日一早就去。
” 唐見微可真是太開心了,鋪子打烊之後,童少懸和她一塊兒,跟著六嫂去他家看了石如磨。
去隔壁嬸子家將石如磨接回來的時候,見石如磨的氣色和上一回見的時候很不一樣,一張小臉蛋並不似以前的蒼白,有點兒血色。
最重要的是他那一雙眼睛,曾經有些蒙塵之感,彷彿看人看物都蒙著一層說不清的薄紗。
而此時卻變得明亮靈動了不少。
石如磨看到唐見微也沒怎麼害怕,只是有點兒好奇地打量她了一會兒,便對她笑了起來。
“這個姐姐,我見過。
”石如磨拉著石如琢的手,指著唐見微說。
石如磨這句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直接把他阿娘和姐姐的眼淚都說下來。
六嫂一邊擦眼淚一邊說:“老天有眼啊,我們伯赫……我們伯赫居然也有病好 的一日……我,我這老婆子,即便現在入土也能瞑目了!” 石如琢趕緊拿出手絹來,笨拙地給她阿娘擦眼淚。
唐見微非常能夠感同身受,眼眶也開始發熱,握著六嫂的手說:“入什麼土啊!你這才開始要享福呢!” 六嫂破涕為笑:“老婆子沒出息,讓你們看笑話了。
” “哪是笑話啊。
”唐見微感嘆,“回頭若是我姐姐也能治好,你且看我怎麼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吧。
” 在六嫂家待了半個時辰,越看石如磨越是欣喜。
石如磨說句話她們便樂一場,石如磨笑一下她們就哭一回。
一晚上唐見微又哭又笑的,妝都花了。
約好了明日去見姜大夫,唐見微挽著童少懸一塊兒回到家,往東院走的時候,看著星空感嘆:“其實我想要的真的不多,只要我姐姐能夠像如磨弟弟這樣,能說能笑,即便暫時還達不到以前的狀態,我也心滿意足了。
” 童少懸道:“此事你要與沈約說嗎?” 唐見微:“自然要跟她說,不然的話她怎肯讓姐姐跟我看大夫。
” 提起這事兒,唐見微也很沒轍。
這些日子沈約幾乎土二個時辰都和姐姐粘在一塊兒,一起去看大夫,一起讀書習字看日出日落,賞雨沐風,不曾分開。
似乎要將分離的這幾年的歲月全部補回來。
唐觀秋的衣食住行,沈約全部都接管了過去,倒也算是無微不至。
現在想要讓唐觀秋單獨去什麼地方,沈約不可能不跟著。
何況……如果姐姐的病能治好的話,她們應該是會復婚的吧。
到時候她們才是一家人,不可能一直住在童府,姐姐很有可能會跟著沈約離開。
想到這唐見微的心就微微發酸,挽著童少懸的手臂又緊了幾分。
腦袋依靠在她肩頭,黯然不語。
童少懸知道她在想什麼,撫摸她的臉頰道:“你姐姐的病能好,能夠幸福地生活下去,這才是你最想要看見的吧。
如今她最愛的人能在身邊,無晝無夜,你當替姐姐開心。
” “是。
”唐見微悵然,“我自然知道什麼才是姐姐喜歡的。
只是……沈約身上背負的秘密實在太多,如今對於整個大蒼而言,她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天子下一步會如何走?沈約這個名字能夠重見天日,還是一輩子隱姓埋名?如今誰也說不清。
姐姐已經受了太多的苦,我不想她的後半輩子繼續漂泊不定。
” 童少懸問她:“若是有一日,我也身負重任,必須隱姓埋名一生漂泊,到時候你會願意繼續跟在我身邊嗎?” 唐見微倏然停下腳步,緊緊握著童少懸的雙手,還未開口眼淚便斷了線一般往下落。
童少懸哪能想到唐見微居然說哭就哭,看到她發紅的眼眶和豆大的眼淚珠子,立即就慌了。
“我這不是在打個比方嘛,又不是真的……別哭了啊阿慎。
” 本來今晚唐見微就沒少流眼淚,這會兒更是說到一點兒“假如”之事,便又難過了起來。
童少懸恨自己這張嘴,就不該胡言亂語。
童少懸剛想給她抹掉眼淚,就被她攔腰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