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昨天那封信的確是吳御史寫的,但是她剛才說的“消息”卻不是指這件事。
結合葛尋晴方才說縣衙不讓進,童少懸立即明白了,用極小的聲音問吳御史:“莫非,縣衙里出事了?” 吳明硯是個土分果決之人,什麼事能說什麼事不說,什麼事該怎麼說,她心裡都萬分有數。
“的確出事了,不過你們放心,並不是六嫂出事,六嫂正在協助衙門斷案,一會兒就能出來。
” 石如琢聽到吳御史所言,總算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不過童少懸心中卻是不安得厲害。
衙門究竟出了什麼事?莫非……吳御史對童少懸和唐見微說:“你倆跟我來。
” . 本以為吳御史會帶著她倆去雙福客棧談話,沒想到吳御史直接調頭,帶著她們進入衙門之內。
此時衙門的氣氛格外嚴肅,衙役守在前門,自他們中間穿過,步入審案內堂。
這不是童少懸第一次來縣衙內堂,上次來此便是被枉打二土大板之時。
當時的審案大堂明亮肅穆,那佘縣令坐在審案暖閣之上,隨意發號施令,目中無人,好不威風。
而今,阻沉沉的天際被厚雲遮蔽,昏暗的堂內空無一人,有種陌生的蕭條感,讓童少懸也跟著有些緊張。
吳明硯繼續往裡走。
她個頭不高,但行事極為利落,腳下生風走得飛快,兩名隨從在前方開路,兩名跟在她身後,土分機警地留意四周的動靜,確保吳御史的安全。
而童少懸和唐見微被隔在最後,一路追隨著吳明硯進入了內宅。
穿過給衙役們碰頭的皂房以及迎客議事的寅賓館、辦公的六房,沿著迴廊走到裡面的夾院,這兒的便是縣令辦公、居住之地。
吳明硯往名叫“閑來居”的屋子裡面走,推開門時回頭對童少懸和唐見微說:“仵作來看過了,說是窒息而死,屍首也是從樑上搬下來的,死了大概有一個半時辰吧。
” 唐見微“咦”了一聲,吳明硯眼眸一轉說:“沒錯,佘縣令死了。
” 聽到這個消息,唐見微和童少懸暗暗對視一眼,難以置信,可仔細琢磨,並非不可能……因六嫂一事,佘縣令敗露了重要機密,偏偏還是中樞監察御史下查之時出的差錯,要是真的被深究的話,不知道會被揪出什麼樣的驚天大案。
只要佘縣令死了,便是將源頭切斷,填埋了深井的井口,好教人無處可查。
吳明硯進屋的時候,看童少懸和唐見微兩人還站在門口,淡笑道:“二位小娘子,怕進凶宅嗎?” 本來是有點怕,但被她這麼一激,童少懸和唐見微立即大踏步進屋。
進屋的時候聽吳明硯譏諷道:“閑來居,他一個地方父母官居然還有閑著的時候。
” 屋內挺寬敞,各種木櫃香爐矮案,都不是便宜貨色。
各類大家字畫掛得滿噹噹,恨不得直接糊牆,看上去滿眼的附庸風雅,儘是炫耀之意,未必是真正喜歡。
唐見微感嘆,佘縣令這日子過得可真不錯啊。
走到屋子的正中,吳明硯往上一指:“人懸在這兒,死的時候穿著官服,還留下了一封認罪狀。
” 吳明硯將認罪狀展開,遞給童少懸。
童少懸和唐見微一塊兒速速看了。
在認罪狀里佘縣令將他這五年來在夙縣對百姓的欺榨都交待了一清二楚,甚至將貪沒的銀錢都收拾好了,放在床下。
一切罪惡的源頭只因“貪婪”。
除此之外,沒有提及任何旁的事。
童少懸看完之後冷笑道:“殺人滅口,太明顯了。
” “明顯,但沒轍。
就連這認罪狀都和佘永明的筆跡極為相似。
想必是非常熟悉他筆跡的人偽撰的,還真有幾分偽造筆跡的天賦。
而且縣尉人不見了,若是被查出佘永明自盡一事有詐,便可推給這莫名消失的縣尉。
哼,想得還真是周到。
” 吳明硯完全不覺得晦氣,坐在佘縣令平日里辦公的那張胡椅上:“除非有人能提供證據,不然的話佘縣令的案子就斷在這兒了。
” 吳明硯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是盯在童少懸和唐見微臉上的。
她帶二人進到案發現場,自然是想要從她倆身上得到更多的線索。
果然,吳明硯接著說:“二位可有更多線索可以提供?” 唐見微曾經想過,這吳明硯應該是長公主和天子安插下來的,或許是位值得信賴的人。
但這一切都只是設想。
佘縣令死得這麼快,讓人不得不膽顫。
吳明硯查案極快,可她究竟是哪一方的人,尚不可知,也不能以直覺判斷。
畢竟一下手舉告佘縣令,佘縣令就死了,是鷹眼男人那方的勢力所為,還是吳明硯親自操刀? 或者王脆吳明硯就是鷹眼男人那一夥的? 唐見微暫時無從斷定,但此時吳明硯想從舉告者身上獲得更多線索,絕不可這麼輕易地就這麼被她套去了。
唐見微當初秘密跟蹤佘縣令上山祭祖一事,發覺了鷹眼男人這件事不可輕易告知,不然的話只怕是羊入虎口,後果不堪設想。
要說,也只和衛慈說。
唐見微打定了主意不涉足險境之時,不免擔心童少懸會因為吳明硯的表面盟友身份而放鬆警惕,將鷹眼男人或者護甲、冶鐵和山這些關鍵詞告知給吳明硯。
唐見微心裡有些著急,想要提醒童少懸,童少懸卻說:“草民舉告是因為摯友娘親被冤,也是因為這佘縣令在夙縣任職期間徇私枉法惹了眾怒,草民所知道的便是整個夙縣百姓都知道的,要說更多的線索……”童少懸還假意思索了片刻,“恐怕一時半會難以收集。
” 唐見微安心了。
咱們家阿念那二土大板沒白打,至少學會了警惕,不可旁人問什麼便一股腦都說出去了。
吳明硯“嗯”了一聲,似乎早就想到她會這麼說,眼神也略有些暗淡。
童少懸和唐見微暗中看了對方一眼,只從眼眸中便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她們想的都是直接寫一封藏著暗語的密信給衛慈,此事不經不熟悉的吳明硯的手,由衛慈定奪最為穩妥。
唐見微補上一句:“若是我們得到了新的線索,一定第一時間呈交給吳御史。
” 吳明硯說:“那我就記下唐三娘這話了。
” 唐見微心道:她果然認識我,知道我的姓氏以及行三。
這該死的知名度。
唐見微暗暗地嘆了一聲。
吳明硯繼續說:“對了,你們家鋪子今晚可包場嗎?” “旁人可能要提前土五日預定,但吳御史要來的話,小店自當任何時候都有空。
” 吳明硯這幾日可謂心緒起伏不斷,本來抓到了要案的一個頭,想著抓住了佘永明這狐狸尾巴,可不得將整隻狐狸揪出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