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見微知道她的意思:“你但說無妨,我也想要知道事情是如何開始,如何到了如今地步的。
” 說到此處,唐見微停了停,加上一句:“我希望你說出所有實情,不與我們有何隱瞞,無論是你做所的事……還是我姐姐所做。
” 聽唐見微所言,童少懸心中有了些猜測。
唐見微對她姐姐的病情還是很了解的,恐怕她已經想到了某些出人意料的情況。
有了唐見微這句話,壓在季雪心頭多日的重壓有了一絲緩解。
“其實最開始,的確是我對阿凈很好奇。
” 唐見微帶著唐觀秋和紫檀入住童府時,別說是季雪,整個童府的人都對唐見微這位得了痴症的姐姐帶著好奇之心。
但因為宋橋常年的教導,即便她們心中好奇,卻也不好表露在外,並不把唐觀秋當做異類。
小心翼翼地打量唐觀秋之後,季雪和秋心幾個小婢女都深深為其惋惜。
“這麼漂亮的姐姐居然得了這般要命的病,可還有康復的一日?” “太難了,聽說唐三娘子這些日子一直在籌錢尋醫,已經來過好幾撥的大夫了,都是開了一些葯讓她喝。
庖廚全日都是煎藥的苦味,喝了這麼多葯,卻也沒見她有所好轉。
” 季雪說:“我知道這個病,先前隔壁阿月自小也有這病,旁人與她無法交流,她自個兒也不受控。
” 秋心想起來了:“你是說後來走失再也沒尋著的阿月么?” “是她……”想起阿月,季雪還有些難過,那是她關係挺好的一位朋友。
雖然大家都說阿月傻,都嫌棄她無法與人交流,但是季雪知道,只要多一些耐心,多一些渴望理解的心境,阿月也是可以交流的。
阿月也有屬於自己的世界,也是活生生的人,只不過她世界的大門並非對所有人敞開。
只有懷著一顆真心之人,才能開啟。
阿月的走失讓季雪難過了好久,時至今日她還會想到這位可憐的友人,不知道她如今是死是活。
雖說唐觀秋無論樣貌還是家世都和阿月完全不同,可她們的沉默和膽怯,卻有著相同讓人憐惜的氣息。
唐見微和紫檀常常要為生計奔波,便會麻煩童府的人幫忙照看唐觀秋。
宋橋跟季雪她們說了此事,季雪便記在了心上,時常會過去看看唐觀秋的情況,也會按照進食的時辰監督她吃東西。
唐觀秋一開始很怕她,也將她抓傷過,但是季雪知道她和阿月一樣,有攻擊性只不過是因為內心所懼,才會對周圍的一切充滿了戒備。
其實她本意並不是想要傷害他人,只是想要保護自己而已。
季雪被抓傷之後也絲毫沒有惱怒,給自己上藥之後戴了一副手套過來,耐心地哄她吃飯,幾日之後,唐觀秋髮現此人並不會傷害自己后,也不會對她動粗了。
再用了土日,季雪總算是能夠順利喂將飯菜喂進她的嘴裡,把她指甲也修磨好,不再有抓破人的危險。
事實上,唐觀秋也不再抓她了。
接觸了一段時日後,季雪發現唐觀秋其實和阿月還是很不同的。
阿月天生如此,但唐觀秋是後天受傷所致,季雪與她接觸時發現,唐觀秋雖然表意不清時常糊塗又識不得人,但她居然還會讀書習字,一手簪花小楷寫得格外漂亮。
唐觀秋這等美麗又特別,季雪在不知不覺中被她吸引著,起初季雪對自己愈發濃烈的感情並不自知,只當是女性之間的普通情誼。
有一日季雪提了水桶要去浣洗房的時候,看見唐觀秋站獨自在竹林小路之前,她立即將水桶放下,跑過去問她:“唐娘子,你如何自己在此?隨我回去吧?” 唐觀秋似乎沒聽到她的話一般,依舊抬頭從青綠的竹葉之間看向冬日。
“唐娘子,這般直視烈日,只怕會照傷眼睛的。
” 季雪勸了她幾句之後發現她依舊固執,就像是沒有聽到自己說話一般。
事實上唐觀秋常常在自己的世界里,旁人根本無從知道她在想什麼。
季雪見多了也不再和她做言語之間的交流,將她的眼睛捂住,耐心又輕緩地還要將她帶離此處。
季雪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童少懸好奇道:“之後呢?” 季雪和唐見微相視了片刻,唐見微一口氣卡在胸口,欲言又止。
季雪道:“我也不知為何,然後,然後她就抱住了我,稱呼我為沈約。
” 童少懸詫異地看向唐見微,唐見微的表情卻和她完全不同,沒有多驚訝,卻藏著痛苦之意。
“竹林,是我姐姐和沈約定情之地。
” 半晌,唐見微才緩緩開口:“這件事情姐姐跟我說過,沈約便是在竹林之中蒙住她的眼睛之後向她告白的。
” 季雪:“……我,我完全不知此事,當時我只是想要保護她的眼睛!” “嗯,姐姐不可能跟你說的,我信這是巧合。
所以之後她將你當做沈約也可以理解了。
” 難怪姐姐沒有再把我認作沈約,唐見微心想,恐怕竹林蒙眼這件事激起了姐姐的記憶,在姐姐心裡,從那時起季雪已經變成了沈約,再沒有挪作他人。
唐見微問:“這一切,都是我姐姐主動的吧?” 季雪面上一紅,沉著腦袋沒有言語。
其實唐見微不是沒有預感。
先前她和紫檀都見過季雪與姐姐親密的模樣,在這些親密之中,姐姐都是更主動的那一方。
和季雪相處也有一年的時間了,唐見微看人還是挺准,她知道季雪是個安分之人,並沒有歹意。
之前對她的憤怒呵斥也是因為關乎到姐姐的事,唐見微有些失控。
“請你告訴我吧。
”唐見微情緒前所未有的低落,“關於我姐的事情……也只有你能告訴我了。
” 唐見微的示弱和懇求擠壓著季雪的心,讓她也很不好受。
季雪將之後的所有事都說了出來。
其實直到昨日,她們倆都只是有些較為親密的肢體接觸,季雪也沒有更複雜的想法 。
昨日她來找唐觀秋,想要喂她吃飯的時候,發現她趴在地上,似乎在找什麼。
“糖——”唐觀秋著急地喊著。
原來是糖不見了。
季雪將飯菜放好,過來幫她一起找,很快就在衣櫥的縫隙中找到了。
“你看。
”季雪把糖果外衣上沾的一點灰給吹去,重新放到唐觀秋的手掌間。
唐觀秋開心地看著糖,想要將它剝開吃。
平時剝糖紙對她而言是很輕鬆的,可是那日不知為何,唐觀秋心浮氣躁,剝糖紙的手法略有些野蠻,越野蠻越是剝不開。
怕她弄傷自己,季雪就將糖拿了過來,幫她剝開。
唐觀秋很開心靠上來張嘴要她喂,季雪沒辦法,她常常有這種幼童的行為,改是沒法改了,只好餵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