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焦慮、恐懼……種種心情壓過來,三個人近乎被壓垮。可沈悅之看著謝青陽,總會想,她總算又遇到這個姑娘了,她怎麼可以讓她置身於危險之中!
她想起謝青陽剛才的話, 說“零號病人”的力氣應該和普通人差不多。
沈悅之捏了捏拳頭。
“算了,不想這些。”謝青陽忽然開口。
大約真的是太過害怕,腎上腺素分泌過多,她反倒覺得好了些。
她拉開了自己的箱子,剩下兩個人盡量往旁邊挪,讓她能把箱子橫著放。裡面亂七八糟,塞了很多東西,最多的是衣服,還有化妝品和書籍……居然還有一雙拖鞋。
謝青陽拿了三條褲子出來:“沒帶長褲,最長的也七分,你要不要換一下?”最後一句話是對薛靜怡說的,她的短褲只到大腿一半地方。
薛靜怡顫巍巍地點頭,兩個人一起穿衣服。
沈悅之是長褲,就在一邊看。
穿到一半,謝青陽想起什麼:“還有,那些東西的牙——”她盡量回想著剛才的畫面,可當時太過驚懼,那些血腥的場景在她腦海中已經是一片空白。她皺皺眉頭,問剩下兩個人:“只穿褲子夠不夠?要不要把書撕一點貼在身上?”
薛靜怡磕磕巴巴地說:“貼、貼吧?”
沈悅之想了想,贊同:“但要怎麼固定啊……”她說了一半,見謝青陽從箱子角落裡翻出一卷垃圾袋,試著把那當成繩子,把撕下來的紙捆在小腿上。
眼下是夏天,沈悅之是三個人里穿的最多的,都是短袖長褲運動鞋。她胳膊光溜溜露在外面,似乎很容易被咬到。
可要說纏書,又有些不方便活動。
她看著青陽和薛靜怡一起在各自身上搗鼓,最後,謝青陽還在箱子里抽出兩件長袖。一件是薄薄的外套,另一件是塑料防晒服。她把第二件遞給薛靜怡,薛靜怡沒說什麼,趕忙穿上,總是聊勝於無。
最後裝備完,三個人身上非關節的地方都至少塞了一層紙,沈悅之胳膊上則是找了兩件謝青陽帶來的短袖,拿垃圾袋捆上。
她們看看彼此,再看看鏡子。
沈悅之:“我總算知道君莫笑是什麼樣子了……”她這麼說了句。
謝青陽道:“外面就是行李架,其實我們可以找找看,有沒有什麼能用的東西。”可是每節車廂之間都是通的,哪怕一眼看過去並沒有喪屍在,也不能在外面久留。
薛靜怡盡量不看窗戶,口中道:“那、那我們要在彭家莊下車嗎?”
沈悅之沒說話,看向謝青陽。
謝青陽坐在馬桶上,低聲說:“我不知道……”她頓了頓,很快又道:“我沒去過彭家莊,現在又上不了網,真在那裡下車的話,下車以後往左走還是往右走都不知道。但是江城,江城車站裡的人真是太多了,不敢賭啊。”
選擇的機會只有一次,那兩個人卻好像是把選擇的重任交到她肩上。
謝青陽:“周圍那麼多……喪屍,你們說,這輛車的駕駛員真的什麼都沒看到嗎?不然車子怎麼會繼續往前看呢?我們真的會到江城嗎?”
沈悅之與薛靜怡被這句話問住。
之前,沈悅之已經提出一個可怕的可能性。如果這裡並非她們從西都出發時所在的世界,如果她們真的是到了另一個地球。這裡還有江城嗎?
幾人相互看看,不寒而慄。
沈悅之抿了抿唇,道:“我也沒去過彭家莊,但那是個地級市……”一個有高鐵經過的地級市,“人不一定真的少。”
謝青陽道:“總比江城少。”
沈悅之:“但我們不知道去哪裡。”
謝青陽:“可江城地鐵站在北郊,我家在市中心你家在南郊,咱們回去以後不也得就近找地方住嗎?”
沈悅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看,這個世界成了這樣,國家呢?政府呢?肯定會組織救助啊。”
謝青陽:“不……”她喃喃地說。
薛靜怡與沈悅之一起問:“什麼?”
沈悅之繼續道:“肯定會有專門的組織救人啊,江城畢竟大一點,有安全區——不管叫不叫這個——的可能性肯定也更大。”她忍不住想,如果青陽放假以後直接待在首都,那時候,以京大學生的身份,肯定可以第一時間得到救助。可現在想這些也來不及了,再說,如果青陽那時候待在首都,不上這班列車,說不定根本不會遇到這種事。
謝青陽道:“不,我是說,如果真是在有‘國家’的情況下,情況根本不可能發展的這麼糟糕。病毒不是憑空出現的,”雖然車上的“零號病人”出現的就很憑空,“發展需要一個過程,喪屍也是血肉,也會自然腐爛,這裡的喪屍沒有《生化危機》里那麼誇張,就是普通人變成會咬人、把人感染的怪物而已,不可能控制不住!”
沈悅之與薛靜怡心下一涼。
謝青陽:“我在想……”她腦海中漸漸形成了一個非常可怕的猜測,“要不然,這個地方沒有‘國家’,沒有任何暴力機器,只有像咱們這樣無意間闖進來的人——可能不止有咱們一輛高鐵進了這個地方——要不然,這裡的喪屍是在一瞬間大規模爆發,有無數人都是‘零號病人’,這樣的話,只要進行很短的傳播,就能將整個政府系統摧毀。無論如何,這兩種情況下,都不可能有大規模的安全區在。可能有小範圍的倖存者吧,”她擰了擰眉,“我們……真的有必要下車嗎?”
她是在問沈悅之與薛靜怡,也是在問自己。
“如果不下車,不久餓死了嗎?”沈悅之道。
謝青陽輕輕“嗯”了聲。
她側過神,去看窗外的景象:“可如果下車,我也會死啊。”
薛靜怡:“……”心裡拔涼拔涼的,非常想哭了。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才能遇到這種事。
三個人又安靜了會兒,沈悅之靜靜地看著謝青陽,心中難過又憐惜。
眼下這情況,如果只有她和青陽兩個人——沈悅之想,自己絕對不介意所有事都聽青陽的,哪怕她真想在這裡餓死,沈悅之也別無二話。這裡不是她生長的地方,這裡也沒有她的父母。
想到自家老爹老媽,沈悅之後知后覺地問:“那,這一輛車都在這裡啊。一輛車開在路上憑空消失,網上得炸開鍋了吧?!”
薛靜怡原本很害怕,聽了這話,忽然有點想笑。
沈悅之又開始咬指甲:“你們說,要是真這樣,咱們還有可能回去嗎?”
薛靜怡:“當、當然能啊!”她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似的,越說越快、聲音越來越大:“之前不是有那種新聞,一輛飛機失蹤,幾十年以後忽然又回來,結果上面的人還是很年輕,和失蹤的時候沒什麼兩樣嗎——說不定咱們到了江城的時候,一切都恢復正常了!”
她動作的時候,身上的塑料袋跟著晃來晃去,發出輕微的沙沙響聲。
沈悅之跟著勉強笑了下:“那樣最好啊,咱們也是見證奇迹的人,說不定會見到傳說中的特殊部門。”這當然是胡話,“那照你這麼說,咱們真的別下車了?”
薛靜怡糾結了。半天后,她看看沈悅之和謝青陽,沒再提剛剛的痴心妄想,轉而考慮起現實問題,道:“我家離北站也遠,”是說江城的高鐵站,“但高鐵站不是直接通地鐵嗎,咱們能不能從地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