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on et soleil
2021年9月,法國,吉倫特省,小鎮布萊葉。
除了省會波爾多這個舉世聞名的紅酒之都,很少有人知道吉倫特省還有四個副省會。作為副省會之一的布萊葉位於多爾多涅河畔,從這裡開始,多爾多涅河與加龍河匯聚成寬闊的吉倫特江,千百年來為法國西南部灌溉了無數茂盛的葡萄田。
秋高氣爽,萬里無雲,蒼穹藍得像海底的水晶,江畔的城堡在艷陽下呈現出古老迷人的風姿。叄個世紀以前,這裡曾經是法國Vauban侯爵修築的戰略要地,如今戰爭的硝煙已在百年的江風中消散,留下的是城垛上模糊的彈孔和斑駁的牆面。
這座寧靜僻遠、被列為聯合國教科文列為世界文化遺產的古堡,今天迎來了一場熱鬧的慶典。
傍晚六點,城堡門前正對多爾多涅河的草地上架起木棚,不同膚色的人們穿梭其間,穿著燕尾服和長裙,頭戴綴有羽毛的寬檐禮帽,手持香檳杯,臉上洋溢著笑容。一架南瓜型的馬車從城堡門口駛來,不知誰喊了一句:“There’s the bride!”
頓時,小孩子們一窩蜂從人群里擠出來,站在大人前面伸頭探腦地張望,紛紛把手裡的花束朝馬車拋去。白馬套著金轡頭,身形健碩,四蹄修長,油光鋥亮的鬃毛在風中飄蕩,像一位忠誠的士兵,高昂頭顱拉著南瓜車前行,來到用綠藤蔓和白玫瑰編織而成的花環前。
拱形車門移開,一隻水晶鞋踏上綠茵毯。
“媽媽你看!白雪公主來了!”一個孩子興沖沖地喊。
當新娘提著長裙款款落地,眾人都屏住了呼吸。婚紗的裙擺隨著她的步伐流水般瀉入草地,雪白的綢緞與翠綠的青草將她襯托得猶如一株純潔優雅的百合花。新娘烏黑的髮髻上還戴著一頂鑲嵌著細碎藍寶石的珍珠王冠,有一千顆秋天的星星那樣璀璨明亮,而那方精緻的蕾絲頭紗從冠頂瀑布般披下,如柔美的月光籠罩著春天的花園。
令人驚嘆的是,這套禮服並沒有奪去新娘本身的美麗。她彷彿是童話中從海洋里走上岸的小美人魚,僅僅用明媚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眸,就使得眾人心醉神迷。
新娘身後跟著兩個可愛的小女孩,都穿著白色公主裙,手捧玫瑰花,一個是中國人,另一個是黑皮膚,小鹿般靈動的眼睛毫不怯場地直視前方。
二十米的距離,由新娘的父親挽著她的手,送她來到新郎面前。
在歡快的音樂聲中,他離得越來越近,眼中明亮的笑意也越來越濃,當父親把女兒的手交給他的那一刻,他眉宇間的倨傲和冷峻立時化作無邊溫柔。
陸冉抱著一大簇花,抬頭注視著他。他是她見過穿西裝最好看的男人,絨面的純黑開領禮服把他筆挺的身材修飾得恰到好處,白襯衫配上黑領結,沉肅中流露出一絲神秀的風韻。縱然沒有這副極其出色的相貌,他也能憑藉極具感官衝擊力的氣質在人群里脫穎而出。
他是天生的國王。
音樂聲停止,戴著高帽的萊普西先生清了清嗓子,充當牧師開始念誓詞。
“請問你們倆彼此當中,有誰認為你們的婚姻不合法嗎?”
“在場的各位當中,有誰能提供正當的理由,指出這兩位的婚姻不合法嗎?”
底下一片寂靜。
“好,那麼,沉……銓,”他小聲抱怨,“這名字真難發音。Ethan·沉,你願意接受陸冉,作為你的合法妻子嗎?”
“我願意。”
“陸冉,你願意接受Ethan·沉,作為你的合法丈夫嗎?”
“我願意。”
“現在,鑒於兩位都是無神論者,我們不用《聖經》,請將你們的結婚戒指放到這本《自私的基因》上,再為對方交換。你們將違背基因自私的天性,去愛對方,愛後代,愛家庭,同等付出,同等承受,同等獲益。”
兩隻低調華美的婚戒放在書的封面上,切割精良的鑽石不算大,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金光。對戒用純銀打造,代表溫柔的情感,指環部分雕刻成弧度微妙的樹芽,內部各嵌一枚姓氏縮寫字母。
沉銓托起她柔軟的左手,摘下蕾絲手套,把戒指套上她纖細的無名指。這是他去年在Van Cleef amp; Arpels訂製的,本來因為秦琬買了同款送給賀泉茵,想換,陸冉不願意,她覺得這是他們共同選出來的款式,沒有必要因為外人改變主意。
當陸冉給他戴的時候,才發現他雖然穿著嶄新的西服,袖口卻仍戴著舊的金袖扣,一如在S國的江南飯店重逢時她注意到的那樣,是兩隻小獅子。
她揚起唇角,笑得春光爛漫。
“我現在宣布,你們正式結為夫妻。Ethan,你現在可以親吻你美麗的妻子了。”
沉銓低頭,炙熱的嘴唇將要貼上之時,一陣哇哇大哭打斷了美好靜謐的氛圍,他摟緊她的腰身,兩耳不聞窗外事,纏綿地吻上去,輾轉加深。
哭聲震天響,和放炮似的,陸冉好不容易才推開他,眉頭一皺:“糟糕,我把孩子落車裡了!我就說手上少了點什麼……”
沉銓:“……”他也忘了。
嘉賓們傻眼了,看著盛裝打扮的新娘提著婚紗一溜煙跑回馬車,把一個嚎啕大哭的嬰兒抱出來,嫻熟地放在懷中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