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itre25 - L’accident durant la pongée】
陸冉覺得才躺一會兒鬧鈴就響了。她沒睡夠,脾氣就不大好。
他懷裡的溫度太舒適,她閉著眼,抱著他哼哼唧唧不讓走,沉銓費了好大力氣才把牛皮糖給扒拉開,俯下身咬牙切齒:“再蹭,就真下不了床。”
有了兩次經驗,陸冉對他的自制力放心得很,瞥了他一眼,和逛青樓的老爺似的,翹著二郎腿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他穿日式浴衣。
沉銓被她看得不自在,單手系了腰帶,“困就再睡會,我早點回來。”
“那怎麼成,伊莎貝爾都把泳衣給我了,還說要跟我聊天!”她蹦下床,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跟羅傑談生意,我就來打個輔助。你注意到沒有,羅傑可寵他夫人了,座駕都是伊莎貝爾喜歡的款,你那邊要是沒希望,可以考慮讓他夫人吹吹枕頭風,曲線救國。”
沉銓笑道:“你以為人人都和我一樣昏庸,聽得進枕頭風?”
陸冉翻了個白眼,跑回自己房間換泳衣。沉銓掐著時間,到了五點叄十五,裡頭的人終於磨磨蹭蹭出來了。
“別盯著我看好不好!把你衣服給我。”
陸冉伸手就扒他的浴衣,大男人裹那麼嚴實,著實讓她一個穿比基尼的黃花閨女憤憤不平。這還是她第一次穿兩截式,雖然在法國看慣了各種性感比基尼,她骨子裡還是保守,外面披一件才能接受。
“防晒霜抹完了嗎?”沉銓問。
她一窒,掏出小瓶遞給他,抓著衣服乖乖轉身。他擠了一堆乳液出來,貼上她光如脂玉的背,掌心兩片微凸的蝴蝶骨硌得心頭髮癢,越抹越往下,順勢握住盈盈纖腰,就著白膩芬芳的脖頸吮了一口。
前方的樹葉后忽現出一雙眼睛,陸冉慌得一下子拍掉他的手,捂住被吸血鬼啃的脖子,低聲抱怨:“你夠了,這是外面!”
“你們兩準備好了嗎?要出發了哦。”卡洛斯穿著緊身泳褲,額上架著著一副棕綠色墨鏡,從樹榦後走出。他端詳陸冉的神態對沉銓來說太過熟悉,那是紙醉金迷的場所里捕獵者感興趣的目光,居高臨下,令人生厭。
沉銓牽著她,目不斜視地經過卡洛斯。陸冉疑心剛才給他看見了,心虛地瞅了一眼,無意中看到他胸口有個很漂亮的刺青,好像是扶桑花。她還想多看幾下,沉銓手上握緊,語氣很不好,“別亂看。”
陸冉吐了吐舌頭。西非大醋王。
度假村圈有長長的海灘,淺水區停著一艘白色汽船,羅傑夫婦已經坐在上面,有個當地小夥子正在收錨。太陽依舊很大,但傍晚時分海風爽籟,也沒有太多遊客,十分適合開去幾百米外的礁石區潛水。
幾人穿上潛水服,陸冉身材嬌小,伊莎貝爾給她拿了個35碼的腳蹼,她穿上還是顯大,又怕她到海里沉不下去,給她綁了叄公斤重的石塊。四個人依次背朝海面跳入水,輪到她時,開船的小夥子一個勁地鼓勵:“沒事的,水很淺,不要緊張。”
陸冉學潛水最怕的就是這個背入式,可來都來了,心一橫,叫了聲“我要跳了”,噗通一聲砸進水裡,姿勢難看到家。沒戴緊的護目鏡灌滿了海水,她掌握不了平衡,和死魚似的往上翻肚皮,咬著呼吸器胡亂撲騰。
一隻手扶上她的腰,讓她得以把腦袋露出海面,她放掉泳鏡里的水,打了幾個嗝,逼自己跟他們一道潛下去。沉銓對她做了個OK的手勢,她努力保持深長的呼吸,攥著他的大手,漸漸放鬆下來。
此時雲層疏淡,天色明朗,海底晃動著清澈的波光。陸冉低頭,看見珊瑚礁中穿梭著色彩斑斕的熱帶魚,紫色的小螃蟹鑽出白沙,耀武揚威地舉著爪子跑動,深綠色的水草跳著曼妙的舞……她看到其他叄人在前方五六米遠,示意沉銓追上,他搖搖頭,陸冉以為他不放心自己,便鬆開手往前游,還笑眯眯地做了個“跟上”的手勢,吐出一串泡泡。
沉銓其實想同她多待一會兒,可這姑娘不解風情,比他還緊張生意。他不情願地領了好意,游到羅傑身邊,前面是個小斷崖,叄個男人毫不猶豫地同時選擇往下潛。陸冉攀著珊瑚礁探頭看,下頭約莫有十幾米深,光線黯淡,伊莎貝爾帶著她調頭,往一處鮮艷的珊瑚叢游去。
這邊的海底比剛才更加美麗多姿,夕陽的金光透過果凍般透明的海水,灑照在纖細的水草上,一切景物都是那麼富有生機。陸冉正被珊瑚洞里一隻害羞的藍色小章魚吸引,左腳忽然一涼,卻是腳蹼被水流衝掉了。伊莎貝爾靈活地伸手去撈,陸冉不經意瞟到腳蹼下露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說時遲那時快,她一腳蹬歪伊莎貝爾的手,一陣火燒火燎的疼痛立時從腳後跟蔓延到腿部,呼吸都紊亂了,慌亂間嗆了好幾口水。伊莎貝爾也看到了那隻滾動扎人的海膽,立刻攜著她往水面上浮,好不容易把她送上船,又回頭去叫那幾個玩得不亦樂乎的男人。
等到船上的小夥子手腳麻利地幫陸冉卸去沉重裝備,她已經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抱著膝蓋翻滾,小夥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地把她按住,用鑷子拔去腳上的小刺。
嘩啦一聲,水面破開,沉銓摘下潛水鏡,焦急地爬上船舷。陸冉看到他,眼淚就條件反射湧出來了,哭得狼狽不堪:“好疼……”
“給我。”沉銓奪過鑷子,柔聲安慰:“冉冉乖,馬上就好。”
白皙的腳掌紅腫一片,起了猙獰的水泡,這海膽大概生來就是要蜇人的,小刺又細又密,宛如扎在沉銓心上。他額上滲出汗,手仍穩如磐石,動作輕快,拔完刺之後接過羅傑遞來的雙氧水,把陸冉緊緊抱住,“乖,別動,就這一下。”
雙氧水淋下來,陸冉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嗚咽,右腿抖如篩糠,沉銓握住她的足踝輕聲哄著,宛如海螺里的風低柔絮語:“小美人魚,忍一忍,馬上就好。”
這種難熬的劇痛當真如同踩在刀尖上,陸冉氣若遊絲地哭道:“我不要當美人魚,我要當公主,有腳會走的那種……”
風浪顛簸間,汽船靠岸,沉銓打橫抱起她走上岸,小心地不讓海水濺到傷口,“那麼公主殿下,跟我回家吧。”
她淚汪汪地對他笑了一下,傻氣得很。
*
公主嬌貴,不能下地,晚飯由國王送到房裡來。
陸冉吃了消炎藥,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右腳浸在熱水中泡了一個半小時,疼痛稍有緩解。潛水是個體力活,她又受了這麼一遭罪,早就餓了,聞著飯菜的香味撐起酸軟的腰。
她像只餓壞的倉鼠飛快地進食,沉銓揉了揉她的頭髮,“下次要小心。以後還潛水嗎?”
陸冉頭也不抬地嚼烤羊肉,“這是什麼話,海底那麼漂亮,當然要潛了。”
沉銓就知道她會這麼說,便道:“那就不要離開我身邊。”
“知道知道,跟著你游嘛……”她忽然意識到什麼,咽下嘴裡的東西,望著他含笑的眼睛,輕哼一聲。
看你表現,她心道。
“我剛才洗澡的時候把腳架在馬桶蓋上,洗完單腳跳出來的。”她想到那個場景,居然把自己給逗樂了,“服務生送碘酒過來,門開著,他被我嚇了一跳!嘿嘿……”
沉銓瞧著她一邊吃飯一邊生氣勃勃地抱怨,好像有無窮無盡的話要對他傾訴,目光愈發溫柔。鏡子里映出兩人的身影,披著暖黃的燈光,交迭在一起,他靜靜地替她梳理著長發,忽然想起很早以前,母親梳著長長的烏黑秀髮,用吳儂軟語唱著小調: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
陸冉倏地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頭頂。
“哦,是反光啊……還以為是白頭髮。你天天熬夜,發質還這麼好,真不公平。”
他吻了一下她的眉心,“白頭髮也不錯。”
陸冉總是摸不清他在想什麼。
剛吃完飯,門鈴就響了。
羅傑夫婦拎著蘆薈膏和抗過敏葯進來探望,伊莎貝爾對陸冉十分感謝:“都是我沒看清,我對那種海膽過敏,要不是你把我推開,我就慘了。”
“先生,您方便出來一下嗎?我有幾個重要問題想問您。”羅傑彬彬有禮地說。
陸冉眼睛一亮:“老闆,你和羅傑先生出去喝杯咖啡吧。”她對沉銓使眼色,也許人家想談生意了呢?一定要搶在卡洛斯前面。
沉銓嘆了口氣,收拾了她的殘羹剩飯,臨走前鄭重表態:“我今天不喝咖啡了。”
她揚起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甜得讓他骨頭髮麻。
塗了膏藥后,刺痛瘙癢久久未消。陸冉整晚都沒怎麼睡,深夜兩點多,才聽見隔壁開門。
她在床上熬到七點半,疲憊地洗漱換衣,拿著長柄雨傘當拐杖,一跳一跳地去餐廳吃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