嫆兒好不容易才原諒了他,他實在不想把她一人丟下……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顧雲嫆又道:“我在王府里先逛逛,等你回來。”
此言一出,楚祐的眼睛瞬間亮了,大喜道:“嫆兒,我很快就回來。”
“你在這裡自便,這就是你的家。”
“蘆葦衚衕那邊,我會派人去說一聲的。”
叮囑了一通后,楚祐吩咐一個內侍好好招待顧雲嫆,就匆匆地出了門。
大皇子的一舉一動,本就在眾所矚目之中。
這一天,先是民間,再是仕林,整個京城因為大皇子的那席話而震蕩不已。
當晚,蕭首輔和建威將軍汪南先後進宮求見皇帝。
汪南一撩衣袍,決然地跪在了南書房外,怒髮衝冠地喊道:
“皇上,重啟顧策案實乃倒行逆施之舉,萬萬不可!”
“顧策降敵叛國,禍國殃民,天怒人怨,種種罪狀證據確鑿,根本無可辯駁!”
“若顧策都能翻案,如何對得起揚州死難的十萬將士和百姓,他們在九泉之下何以安息!他們的家屬又何以寬慰!”
汪南越說越是激動,越說越是悲憤,到最後,聲音似乎是從胸腔中嘶吼出來,連周圍的空氣都為之一震。
想到犧牲在揚州的趙老將軍,汪南更是心如刀割,雙目一片赤紅,幾乎是目眥欲裂。
為將者每一次上戰場都做好了戰死沙場的心理準備,但是,他們可以在戰場上的刀劍廝殺中死得壯烈,卻不該因為己方降敵而死,這是一種屈辱。
第313章
激動時,汪南憤怒地一把扯開了身上的軍甲,把守在檐下的小內侍嚇了一跳。
小內侍有些無措地說道:“將軍,您這是幹什麼?!”
小內侍滿頭大汗,搞不明白汪南怎麼突然開始脫衣,這可是君前失儀啊。
汪南不管不顧地解開戰袍,袒露出黝黑健壯的上半身。
小內侍不由倒吸一口氣,只見汪南的胸膛上、肩膀上、腰背上乃至胳膊上全都布滿了一條條凸起的疤痕,有的是舊傷,有的是新疤,大大小小,至少有數十道,看得人觸目驚心。
顯而易見,汪南身上的這些疤痕都是他幾十年來在戰場上從屍山血海里殺出來的一種功勛。
小內侍閉上了嘴,把原來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皇上,請聽末將諫言!”汪南對著漢白玉地面重重地磕頭,一下接著一下,只磕得額頭“咚咚”作響,最後他的頭抵在地面上,健壯的身子如山巒般伏在地面上一動不動。
無人能看到他的眼眶中早已是一片濕潤,他嘶吼般又道:“皇上,您不可讓大皇子肆意妄為,令天下人對朝廷寒心啊!”
男子粗獷的聲音是那麼悲愴,那麼決絕。
這一幕帶著震撼人心的力量,不少聞訊而來的官員也都遠遠地看到了。
往日里的傍晚,宮中已經安靜了下來,可今晚的皇宮顯得異常的熱鬧。
一些人直接就跪在了汪南的身側,無聲地表示了他們的立場。
英國公方懷睿也到了。
方懷睿昂首闊步地走到了汪南的身邊,重重地一掌拍在他的背上,粗聲道:“汪老哥,你跪在這裡是想逼諫嗎?!”
他故意拍得汪南的背啪啪作響,就彷彿哥倆在那裡道家常、開玩笑似的。
方懷睿臉上在笑,但眼裡卻沒什麼笑意,就像在對汪南說,你這副樣子想嚇唬誰呢,誰沒上過戰場呢,自己身上的疤也沒比你少!
旁邊的數名官員不由嘴角抽了抽,尤其是幾個跪在汪南身側的武將,暗道英國公這廝實在是嘴巴缺德。
雖然他們也確實是在逼諫,但是大伙兒同朝為官,有些事都是看破不說破,畢竟到了“逼諫”這一步,等於明說,朝臣對皇帝極為不滿了。
跪在地上的汪南等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面色十分難看。
“咳咳!”旁邊另一個中年武將清了清嗓子,扮起了白臉,對著汪南好聲勸道,“汪將軍,大皇子已經說了,關於顧策案所有的證據,屆時都會開陳布公,你先別這麼激動,免得著了別人的道,讓人當槍使。”
雖然他沒有指名道姓,但任誰都知道他話中的“人”指的是康王一黨。
蕭首輔自然也聽到了,“哼”了一聲,一振衣袖,冷冷地掃了方懷睿一眼。英國公還不就是因為他兒子與康王那點舊怨,每每在那裡攪風攪雨。
“呵。”汪南冷笑了一聲,從地上慢慢地直起身來,額頭磕得腫了一塊。
他迎上了那中年武將的眼睛,嗤笑道:“大皇子分明是被顧策之女迷暈了頭了。”
想起那日在天音閣的一幕幕,汪南猶覺得義憤不平,顧策之女仗著會些裝神弄鬼的小把戲,委實是囂張!
汪南的雙拳猛然收緊,眼角的餘光瞟見不遠處楚翊不疾不徐地往這邊走來。
他心念一動,眯了眯銳目,硬聲道:“大皇子若真是公允……”
說著,他挑釁的目光穩穩地朝楚翊射去,定定地凝視著青年那雙深邃的瑞鳳眼,“那就立下誓言,決不會娶顧氏女。”
“這樣,末將就相信大皇子沒有私心!”
他的最後一句話說得中氣十足,鏗鏘有力。
汪南的眼神與表情異常的強硬,如磐石般不可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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