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誠真人還沒說完,華覽已經激動地從地上蹦了起來,好似一頭髮狂的野獸般朝玄誠真人飛撲了過去,想要堵上玄誠真人的嘴。
但是,他根本就沒機會衝到玄誠真人跟前,一道寶藍的身影一閃而過,某個鑾儀衛一腳穩狠准地踢在了華覽的小腹上,動作迅如閃電。
那些學子們甚至都沒捕捉到他的動作,只看到華覽悶哼著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狼狽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緊跟著,兩個鑾儀衛一左一右地鉗制住了華覽的雙臂,其中一人重重地踢向他的膝蓋,讓他再次跪倒在地。
學子們再朝華覽看去時,就見他全身冷汗淋漓,鬢髮幾乎濕透了,彷彿是從水裡撈起來似的。
他這副樣子已經不止是心虛了,而是驚恐,是驚懼。
韓章和的手裡還捧著那本華氏族譜,低聲喃喃道:“華夫人說的果然是真的……”
其他學子們默默地點頭,鄙夷地看著華覽。
也不用華覽認罪,看他這副心虛驚懼的樣子就知道了。
玄誠真人輕飄飄地掃視了被押在地上的華覽一眼,再次甩了下拂塵,輕輕念了聲:“無上太乙度厄天尊。”
接著,他對著楚翊施了一禮,嘆道:“殿下,要是貧道所料不錯的話,華家所行應當是‘養魂改命術’。”
“還請真人賜教。”楚翊優雅地拱手道。
玄誠真人慢慢地拈鬚,組織了一下語言,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據聞,這‘養魂改命術’極為邪性,需一對八字相合的年輕男女,男子年歲不可超過二十,此時的男子陽氣最旺,氣運也最旺,以女子的陰氣制約男子的陽氣,達到陰陽平衡,以他們的生魂滋養闔族的氣運。”
說著,玄誠真人搖了搖頭,“此乃邪術,每施展一次,可保家族三十年昌盛,卻要以兩條活生生的人命為祭品。
“真人,那此術可有化解之法?”楚翊又道。
原本跪伏在地的唐氏又抬起了頭。
玄誠真人的話,一定會知道化解之法吧!
她紅腫的半邊臉頰已經腫得變了形,嘴角還留有乾涸的血漬,可她全不在意,只目光灼灼地望向了玄誠真人。
玄誠真人微微蹙眉,神情漸漸凝重了起來,無奈地說道:“此術最關鍵的一個步驟,便是以陰婚為媒介啟動術法,若是兩家簽下了婚書,女方收下了聘禮,等於結成陰親,儀式就成了大半。”
“那位姑娘從此成了華家的鬼,必死無疑,無化解之法。”
從簽下婚書的那一刻起,女方生是華家人,死是華家的鬼!
玄誠真人幽幽地嘆了口氣,目露悲憫之色。
唐氏並不在意路芩有沒有救,她在意的是她的兒子,連忙問道:“真人,那犬子呢?”
“犬子還有救嗎?!”
唐氏的確是個慈母,但任何人都能看得出她對路三姑娘的冷酷,她在意的唯有她的兒子,真是應了一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學子們紛紛對她投以輕蔑的目光,這個婦人實在是自私自利。
玄誠真人神色淡淡地斜了唐氏一眼,拈鬚又道:“殿下,顧二姑娘天賦異稟,在道法上也有獨到之處,說不定她有什麼法子可以破解此術。”
說起顧燕飛,玄誠真人面露讚賞之色。
韓章和聽玄誠真人對顧二姑娘讚不絕口,不禁想起了自己在萬草堂里聽到的種種。
在萬草堂時,他聽聞是路三姑娘不想結親,顧二姑娘就以符籙對華公子施咒,毀了這樁親事。
彼時,他義憤填膺,覺得顧二姑娘是惡人。
但現在,從他耳聽目睹的真相來看,路三姑娘分明就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迫與華家結陰親,是華家陰險歹毒,算計了路三姑娘,要用她的性命去成全華家的家族興旺。
這種親事當然不能結!
也就是說,顧二姑娘的那道符並不是在害人,而是在救人!
所以,顧策的女兒是在救人?!
救一個無辜的姑娘。
韓章和怔怔地站在原地,心口的感覺難以用言語形容,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震驚多,還羞愧多。
父是父,女是女。
他本就不該因為顧策,而先入為主地對顧二姑娘有了偏見。
韓章和的眼神閃爍不定,閉了閉眼,緊緊抿著唇,深而急促地呼吸著。
是他錯了!
再睜眼時,他轉頭朝楚翊望去。
陽光照在楚翊雪白的直裰上,纖塵不染,白衣公子溫潤如玉,氣定神閑地問道:“敢問真人如何能確定華家是用了這‘養魂改命術’?”
華覽的表情又是微微一變,冷汗涔涔的臉上寫滿了絕望,他感覺身體彷彿已經整個陷入了無底的泥潭中,快要迎來可怕的滅頂之災。
“不難。”玄誠真人看也沒看華覽,從容不迫地說道,“那些被施術之人的牌位中藏著他們的精血。”
“那就勞煩真人驗證。”楚翊微微一笑,語調悠然。
“往生殿最近修繕,那些牌位暫時安放在了雲集山房。”玄誠真人含笑施了一禮,“貧道這就命人去取牌位。”
兩個道士匆匆離開。
唐氏聞言,紅腫的眼睛中灼灼生輝,浮現了希望的火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