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首輔雙目猛然睜大,瞳孔縮成了一點,驚得僵在原地。
在這電光花石的危急時刻,他覺得四肢似乎不屬於自己,想躲,身體卻動彈不得;想喊,喉頭卻發不出聲音。
他只覺得眼前一暗,一股強大的衝勁向他襲來,單薄的身體被那如瘋牛般衝來的小內侍撲得踉蹌往後倒去,一道寒光對準了他的脖頸……
不!蕭首輔雙眸幾乎睜到極致,恐懼充斥在他心頭。
他不想死!
踉蹌倒下的蕭首輔拚命地掙扎著,還是感覺脖間一涼。
掙扎間,蕭首輔的左胳膊撞到了旁邊的花幾,高腳花幾“咯噔”地晃蕩了兩下,一盆文竹盆栽自花几上摔落。
“砰!”
那盆栽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聲響尤為刺耳,青花瓷花盆摔得四分五裂,泥土與碎瓷片四濺開來,一地狼藉。
同時,蕭首輔與那小內侍也一起摔在地上,發出重重的悶哼聲。
這一幕發生得太快了,快得水閣內的其他人都沒反應過來,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那小內侍橫衝直撞地將蕭首輔撲倒在地。
眾人全都瞠目結舌,那四濺的碎瓷片濺到了好幾人身上,最慘的是顧太夫人,她跪在地上,恰好被一塊飛濺的碎瓷片砸到了額頭,額角紅腫了一片,慘叫連連。
而跪在她身旁的顧淵紋絲不動,如高山流川般巍然不動。
“救命!”倒地的蕭首輔惶恐地驚叫出聲,只覺得剛剛被匕首划傷的脖頸傳來一陣疼痛,渾身冰涼,心裡湧現一個可怕的念頭:他會不會要死了?
鳥架上的那隻鸚鵡也受了驚,撲楞著翅膀想逃命,可是一爪被金鏈子扣在鳥架上,根本飛不走,嫩黃的鳥喙中發出歇斯底里的喊叫:“救命!救命!”
尖銳的鳥叫聲把原本那種緊繃的氣氛破壞殆盡,讓這本該驚險萬分的場景平添了幾分滑稽感。
在鸚鵡反覆的尖叫聲中,那名壓在蕭首輔身上的青衣小內侍從地上爬了起來,退了兩步,垂首撣了撣袖子上的塵土。
周圍的幾個官員連忙去扶躺在地上的蕭首輔,卻見蕭首輔的脖子上多了一道一寸半長的血痕,殷紅刺眼,鮮血染紅了他的領口。
第247章
見狀,王康尹緊張地喊道:“首輔受傷了!”
還有幾個官員也都去看蕭首輔脖子上的傷口,七嘴八舌地說道:“還好,傷口不深,應該只是皮外傷。”
“蕭首輔,您感覺如何?”
“是不是撞到頭了……”
“……”
周圍那些紛亂的聲音似近還遠地鑽入蕭首輔耳中,混亂中的蕭首輔抓住了其中的關鍵詞。
所以,他傷得不重?
蕭首輔驚魂未定地抬手捂了捂傷口,觸手是溫熱黏稠的血液,但是,他能感覺到傷口的出血確實不多。
所以,他的命保住了?!
很快,蕭首輔就在兩個官員的攙扶下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的官帽掉落,露出花白的頭髮以及略有幾分凌亂的髮髻,髮髻邊散出好幾縷碎發。
平日里一向衣冠楚楚、一絲不苟的蕭首輔屹立朝堂近二十年,還是第一次如此狼狽。
不僅脖子的傷口痛,渾身的骨頭也痛,剛剛那一下摔得不輕。
此時,蕭首輔也顧不上身體上這些的疼痛了,勉強站立著,一手顫抖地指向了那名剛才將他撲倒的青衣小內侍,顫聲道:“你……你……”
他狠狠地瞪著對方,眸底還有死裡逃生的后怕。
“蕭大人,你怎麼了?”楚翊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
如春風般的嗓音令蕭首輔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蕭首輔的眼神遊移不定,一時又看著楚翊,一時看著那小內侍,手依然指著小內侍,控訴道:“他要殺我,大皇子……”
心驚之下,蕭首輔甚至忘了自稱“臣”,只想對著皇帝控訴大皇子分明要殺人滅口。
皇帝一言不發,隨手抓了把粟米投喂那隻受驚的鸚鵡,鸚鵡埋頭吃了起來。
“不不不,奴才怎麼會殺首輔大人呢。”小內侍連連擺手,急忙解釋道,“奴才是看到那盆栽從花几上搖搖欲墜,快要掉下來了,怕砸傷了首輔大人,這才撲過去,想保護首輔大人……”
“是奴才唐突了,這才驚嚇到了首輔大人。”小內侍戰戰兢兢地解釋了一通,聽著有理有據。
眾人不由朝地上那摔得四分五里的盆栽看去,一叢碧綠的文竹被攔腰折斷,些許泥土與花盆的碎片沾在蕭首輔的衣袍上。
蕭首輔蒼白的臉龐上猶有幾分驚色,些許鮮血自脖頸間的那道傷口溢出,觸目驚心,似是被剛剛飛濺的花盆碎片划傷的。
眾人蹙著眉頭仔細地回想了一番,其實大部分人也記不清盆栽到底有沒有晃。
只是,就現在的情況看,這內侍應該沒撒謊,說得是實情。
誰會當著皇帝的面刺殺堂堂首輔呢,這不是瘋了嗎?!
如果真要刺殺蕭首輔,這內侍完全可以等蕭首輔落了單,再行刺殺,如此才符合常理。
眾人交頭接耳了一番,竊竊私語。
很快,一名年輕的御史往前走了兩步,委婉地對蕭首輔道:“蕭大人,您是不是受了驚嚇,看錯了?”
他這話說得還算客氣,臉上那不以為然的神情像是在說,這不過是件雞毛蒜皮的小事,蕭首輔真是大驚小怪,還胡亂指摘。